伊穆皇妃觉得,以往五分钟就可以到达国王行宫的路程,今天特别的漫长。
她反复地确认衣襟里藏着的百日失心散是否安全,脑海中不停地回味着哈斯和伊达的话语,走两步就停顿一会儿,犹豫之下开始踟躅不前。
一路上,迎面碰到女仆和内臣们一一向她问候,没人察觉到今日伊穆皇妃的神色和以往的泰然自若大不一样。
她机械式的回应着,就像往常一样,碰到人时努力地掩饰着自己的不自然,但却心乱如麻,十分渴望时间就此暂停。
“我这是怎么了?难道是长期以来毒害陛下的负罪感?难道是日益临近的危机感?”她心里反反复复地问着自己。
如果能重来,伊穆皇妃宁愿放下自己的勃勃野心,就像个平常的后殿佳丽一样,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不过问任何男人的政事,也不参与任何尔虞我诈的争斗,和小阿克伦,和哈斯,这种乱七八糟的事统统不要,平常地做个优雅的皇妃,这就心满意足了。
“我是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伊穆皇妃再次扪心自问。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伊达说得没错,就算有了皇室的骨肉,也不能保全我一世平安。”
正想着,她已然走到了国王行宫的大门口。
门口的内臣深深地弯腰鞠躬:“皇妃。陛下正在休息,您随我来。”
走过宽敞的前厅,阿克伦一世正安详地躺在床上,呼吸均匀,发出了轻微的鼾声。花白的头发和胡须似乎刚刚被下人修剪整理过,使得苍老的面庞焕发了一些精神。
“陛下用了餐,洗漱了一遍,刚刚才睡着。”内臣说道,他新来不久,顶替的是原本伊达的工作。
伊穆皇妃看着眼前的丈夫,一直以来的那种恨意今天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怜悯和祈福。
伊穆皇妃:“陛下服药了吗?”
内臣:“药刚刚准备好,本来想让他服了之后再休息的。”
伊穆皇妃:“你退下吧,我来亲自服侍陛下服药。”
内臣:“遵命。”
伊穆皇妃把桌上的一碗热气腾腾的汤药,和几颗小药丸用精致的小托盘小心翼翼地端了起来,对着汤药“呼呼”地吹了几下,以便让它迅速冷却达到可以入口的温度。她警觉地向四周扫视了一圈,然后非常隐蔽地把袖子里的毒药缓缓撒入汤药之中。
“陛下,陛下,该吃药了。”她把小托盘放在了床头柜上,柔和地拍了拍刚刚入睡的阿克伦一世。
一次叫唤,没有苏醒,又反复了几次,阿克伦一世终于张开了他略显沉重的眼皮,露出了浑浊的眼球——他的瞳孔和眼白已经没有明显的界限,就像是眼球上结了一层厚厚的蛛网。
伊穆皇妃发现,这种情况已经比上次议政厅开军事会议时更加严重了。
她抚摸着阿克伦一世的脸颊,感觉像是在抚摸一块沙漠中的砾石,胡须像是长在砾石上缺少水分的植物一样干枯。
“陛下,打搅到您了,该吃药了。”伊穆皇妃说道,“今天臣妾亲自喂您吃药。”
以往这份工作都是伊达做的。
现在伊达被她亲自放逐到城防,她只能在接下来的日子中,每隔十天,亲自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