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锁链的粗暴碰撞,天牢的一扇牢门被打开,几个身材壮硕的女狱卒走进牢房。
一桶水被重重放在地上,洒出来溅在本就阴暗潮湿的地上。
“罪犯沈氏,速速净面,整理仪容,有贵人驾到。”女狱卒对着牢里那坐在草席上的纤瘦女子厉声道。
正午的天牢阳光仍然微弱,沈璃身姿端正的坐在光下,盘起的发一丝不苟,面容虽脏污却仍能看出不俗的五官和矜贵的气度。
天牢距离街道很远,但今日一直有鞭炮声此起彼伏,她有些好奇,“劳驾问下,今日外面可是有大喜之事?”
“即便是喜事又与你这犯妇何干?皇后娘娘即将驾临,你莫要污了贵人的眼。”女狱卒横声道。
沈璃面色平和的起身,柔声道:“有水也好,多谢。”
她并不执着于外面的热闹,也不在意狱卒的贬低,甚至不在乎谁来看她。她礼数周到,心如死灰。
“呵,摆架子摆到大牢里来了,装模作样的给谁看,还当自己是清贵的世家女?曾经的京都第一才女吗?”狱卒对这做派很是不屑。
“才女也要命好啊。咱们皇后娘娘与这犯妇并称京都双姝,瞧瞧如今,那位母仪天下,眼前这个还得在牢里瞧咱们的眼色。”
“说到底女子还得是嫁得好才行,娘娘当年嫁的是太子殿下,而这犯妇嫁的却是那奸相顾长安。”
一直面色平静的沈璃唯独听到顾长安的名字时怔了一下,片刻面露哀色。
水桶里的倒影渐渐出现了当日的画面。
新帝以她性命做要挟,顾长安只身入宫,他说他愿意赴死以让新帝心安。
她颈下悬刀,对着他摇头:“不要,我嫁你只是为了监视你利用你,你知道的,我从未爱过你。”
他是那般的清风霁月,他对着她笑,他说不要怕,即便我今日身死,也护得了你一世周全。
他当着新帝的面喝下了毒酒,身体在她怀里一点点变得更冷。
“顾长安,你是傻子吗?”
他笑得欣喜,他说你终于在意我了,不要哭,我心里是高兴的。
所有人都以为他做不到,但他的确给沈璃留下了安身立命的本钱,有她在,朝廷每年可多征得五千万两税收。
杀她,则商市崩盘,海上会再起战祸。
他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从状元及第到位极人臣只用了十一年的时间,不过而立之年已经权倾朝野。
论玩弄权术,无人是他的敌手。
顾长安的一生,只输一个沈璃。
而一生清正自持的沈璃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爱上顾长安这样一个不择手段的权臣。
爱到自绝生路。
“皇后娘娘驾到。”
内监尖锐的声音将她思绪拉回,她慢慢抬起头。
皇后的仪仗在天牢走廊内展开,几十盏灯笼将整排牢狱照得通明,宫娥内监簇拥之人缓缓走出。
林婉儿一身金色凤袍,雍容华贵,只是眼眸深处仍有化不开的清冷。
在这般耀眼的人面前,沈璃身上那灰扑扑的囚服简直像是在烂泥里浆过一般,半点体面也无了。
作为曾经的京都双姝,她们比了半辈子,从未有过今日这般明显的胜负。
“大胆犯妇,见了娘娘还敢不跪,你给我跪下。”
两个狱卒见沈璃仍是呆呆的站着,立即一左一右按住她的肩膀向下压,向着她腿弯处踢去。
“住手。”清冷威仪的声音传来,正出自林婉儿之口。
两个狱卒愣住,她们其实是想趁机讨巧的,毕竟在林婉儿之前,沈璃一直都是储妃人选,这二人明里暗里的不知道较劲过多少次,必是1过节不浅。
“本宫面前岂容尔等发号施令。”林婉儿声音不见太大波动,“拖下去,杖毙。”
两名狱卒瞪大了眼睛,甚至来不及求饶便被堵了嘴拖了下去。
“都退下,本宫要单独与她叙话。”
狱中添了桌椅香炉,桌上的酒壶和两个杯子的影子随着油灯微微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