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艰难张了张嘴,嗓音生硬沙哑:“小、病秧子……长烬……”
手被他握在掌心,他抹去我眼角冰凉的泪,心疼回应:“栀栀,我在。”
我痛苦合眼,灼热的泪珠一滴一滴,滚下眼角:
“为什么要割断我的手筋……我好疼。为什么要变回去,说好的照顾我一辈子,说好的永远把我当妻子,为什么说话不算话,为什么要变回谢星珩,你走了以后,所有人都欺负我……
你说你舍不得我,又为什么要把我一个人丢在世上……到底是我的幻觉,还是你真实存在过,师父,长烬,当年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你!”
他见我哭,也难受,握住我的手腕,温柔用法力帮我缓解疼痛:“丫丫,是长烬没照顾好你。”
“阿烬……”
他将我按进怀里,凝声坚定道:“以后不会再丢下丫丫了,是我弄丢了丫丫两回。丫丫,欠你的,我会还。”
——
姜羡鸳的事,长烬和我后来都默契地不再重提。
原本市长那头帮忙做的亲子鉴定该出结果了,可凑巧的是鉴定中心的机器坏了,识别不出样本结果,机构的工作人员着急忙慌修仪器去了,因此鉴定结果须得推迟两天才能出来。
我得知这个消息后虽然失望,但又想着只是推迟两天,该知道的迟早会知道,也许,这就是天意。
于是就没有过多忧虑。
年会过后,长烬在公司基本没什么事了,临近年尾,我想着以后回算命馆的次数越来越少,与其等到年尾再去急急忙忙地收拾,不如提前回去打扫好卫生,这样年关就不用担心算命馆那头了。
是以,下午长烬刚闲下来就被拽出门,让他开车陪我回算命馆扫浮灰了。
豪车在算命馆门口停下,隔壁五金店的大娘八卦地又探出头,剥着花生和我们打招呼:
“栀栀和有钱老公回来了?这又小半月没见,你老公可真忙,也不晓得常回家看看,老太太一走,就连你二叔都少来算命馆了!
对了,我看你这算命馆也不常开门了,上个星期我家亲戚过来,说是想问问你的算命馆转不转租,他想在这边找个店铺开寿衣店来着。”
长烬打开车门接我下车,我整了整身上大衣,拒绝道:“不转租呢,我老公已经把这个铺子买下来了,以后没事我们还回来,就拿这里当娘家了。”
“哎呦喂,还当什么娘家,这里地理位置一般,老城区,住的都是上了岁数的人,整条街找不出十个年轻人。
以前老太太在这里住也就算了,现在不是老太太也被接去孙女婿家享福了吗?还分什么娘家婆家呢……
而且我看你这个老公对你是真上心,上回你过来住,你俩好像在闹脾气,人家大老板站你铺子门口守了好久呢。
哎呦,那天的风吹得可猛了,我和他说,让他先回去别冻坏了,结果人家说,是他做错了事,惹你生气,理应受到惩罚……
你大娘我活了大半辈子,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你家这口子绝对是好男人,你和他结婚,绝对享清福!”
我牵着长烬故意打趣:“你瞧你,刚来几次,大娘就这么夸你,长得讨喜也是个优点。”
长烬好笑道:“什么叫长的讨喜……为夫主要是沾了栀栀的光。”
大娘边吃花生还边不忘提醒:
“对了小栀,记得下次遇见合适的给你小妹也介绍一个成功人士啊!平日里在你老公同事身上多留留心,要是真能成,我给你包大红包!”
我点头应下来:“没问题。”
大娘这才放心摆手:“去吧去吧,正好你二叔今天也过来了,你们是不是提前约好了?”
“二叔……”我怔了怔,保持淡定的笑笑:“没有啊,没提前约好。”
二叔、竟然也回来了。
推开算命馆的大门,里面桌柜已经被人提前清理过了。
桌面一尘不染,香炉里还插着三支未燃尽的香。
二叔打水从后院回来,见到我和长烬,稍愣了下,紧接着继续麻利拿抹布擦拭屋里的梨花木圈椅。
“栀栀,长烬,你们两口子也回来了。”
我主动过去帮忙:“是啊,和二叔想到一块去了,打算提前回来做卫生。”
手刚拿到抹布,二叔就推开了我,轻声阻拦:
“这事交给我办就行了,大姑娘家,手矜贵着呢,你的这双手啊,只需要负责养得白白嫩嫩就行,是用来赚大钱的,可不是让你干家务的。
你说你们两口子,一个首富,一个首富夫人,要打扫卫生,就算不知道我在,找个家政公司不就全解决了么,还偏要自己跑一趟。”
我尴尬收手,低头道:“二叔你也知道,我这里摆的东西比较杂,有些还是五阳观的法器,交给外人做卫生不放心。”
二叔好脾气地忙活着说:“那你交给我办不就放心了?二叔手稳,不会碰坏你的宝贝疙瘩。既然来了,那就找个位置坐下喝杯茶吧,我还剩这两只木狮子,擦完就能完工了。”
二叔坚持不让我和长烬碰,我也就只能听话拉着长烬去旁边坐了。
等二叔把抹布清洗完,污水倒进院子下水道里,做完善后工作了,我才倒了杯茶水送给他,“二叔,你辛苦了。”
二叔淡淡一笑,接过水杯摆摆手:“都是小事,我也许久没活动了,正想找点事干免得我这老胳膊老腿上锈。”
“最近,二叔没有去家里看奶奶,奶奶甚是想念。”长烬剥了个橘子送给我,二叔闻言叹口气:“这几天是忙了些,等晚上我就去云皎山庄陪干妈。”
我张嘴咬了瓣橘子,和长烬相视一眼,犹豫开口:“凤微雪的事,二叔听说了吗?”
二叔一顿,眼底微黯,若有所思地佯作不知:“她又怎么了?”
长烬握住我的手,冷漠解释:
“栀栀去玉山找我,她带着玄门联谊会的人在路口设埋伏,想置栀栀于死地。
没打过栀栀,又跑回玉山继续跟在她师父身边对付我和栀栀,我让人将她扔精神病医院去了。
若不是看在她是凤南天养女的份上,她这条小命,早就保不住了。”
我攥紧五指,心不在焉的把橘子一瓣连着一瓣往嘴里送:“二叔你觉得,长烬这样做会不会手段太过?”
二叔沉默片刻,面不改色地喝茶,“咎由自取。”
我诧异抬头,“凤微雪,好歹是凤南天养了二十多年的掌上明珠……”
二叔冷哼一声,满眼厌恶:“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养女,什么掌上明珠?她霸占了我亲生女儿的身份位置,还整天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烦她都来不及。”
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其实还是想问他,好歹共同生活了二十多年,难道他对凤微雪,真的一点感情都没有么?
就算是一只小猫小狗,二十年的时间,也该将它当成家中一份子对待了。
更何况,我能瞧出来,凤微雪还是在意他这个父亲的,要不然也不会在他三番五次出面救我不管凤微雪时,那样生气……
凤微雪不肯丢掉凤家千金,舍不得凤家的荣华富贵是真的,在意他这个父亲,会吃我的醋也是真的。
二叔似猜出了我心中所惑,放下茶杯意味深长道:
“你说得对,凤南天养了她二十多年,不可能全无感情,可以的话,凤南天也希望她能放下执念平平淡淡过一辈子。
可一个人作的恶,如果大于她的善,一个人的缺点盖过了她的优点,就算作为她的父亲,也有彻底失望的那天。
亲生父女尚有缘断之日,更何况,凤微雪的存在对于凤南天而言,本就是时刻在提醒他,他是个废物,连自己妻女都保不住的浑蛋。
凤微雪,她是陈锦华用来算计凤南天的牺牲品,她早就知道自己母亲的那些秘密,但凡她少一丝贪婪,多一分良善,她就不会帮着她母亲作那些恶,隐瞒那些事。”
“就算是亲生父亲,也有彻底失望那天……”长烬琢磨着这句话,挑眉赞同:“所言不虚。”
缓了缓,又道:
“如果凤南天知道,沈碧姝当年难产是因为陈锦华看上凤南天,提前收买了给沈碧姝孕期按摩的护士,让护士将胎儿按移位,才导致沈碧姝难产而亡,凤南天其实也算是间接害死沈碧姝的凶手,不知凤南天,能不能承受得住这个打击。”
“什么!”二叔顿时失态地猛站起身,哐的一声将水杯放回桌子上,眼角有泪,不敢相信:“长烬,你怎么知道的……”
我不放心地看了眼长烬,他怎么,就这样水灵灵的说出来了?
我之前犹豫很久,都不敢把这个事实透露出来。
毕竟万市长说得对,凤南天精心养护的那一片栀子花,就是他还爱着我母亲的证明……
亲耳听见心爱的妻子是因为自己而枉送一条性命,换做哪个男人都不一定能承受得住这样的重击。
长烬攥住我的指尖,给了我一个安慰的眼神,说下去:
“凤微雪亲口讲的,我派人去核实了一遍,她没撒谎。当年害人的那个护士已经被我找到了,现在就被软禁在华康医院。”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二叔踉跄一步,痛苦不已地弯腰扶住桌子,拿起桌上水杯猛灌两口企图压下心底恐惧不安,痛彻心扉的一拳擂在茶几上,“他、该死啊!”
到头来,害死我母亲的因,竟然在凤南天身上,真是、造化弄人。
在算命馆陪二叔只说了四十分钟的话,我和长烬就上车回了家。
关上车门,长烬拉过安全带给我扣上。
我拿出口袋里的手机,刚打开,就看见手机屏幕上显示有一条未读信息……
我好奇用指纹解了锁,点开详情页,定睛一看,是周月池发来的。
再一看,信息内容令我更是震惊不已——
周月池说,今天上午有波陌生人去挖了谢家的祖坟,说是要开棺验尸。
验谢星珩的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