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锦画如今已是油尽灯枯,自然不在意那些。
她勉强吊着最后一丝精神,声音虚弱:“从前柔则在宫中做的那些事,有很多都少不了我替她出谋划策……太后娘娘这是不喜我精明狠毒,许是又怨我背主求荣……出卖了乌拉那拉家的女儿,连带着乌拉那拉氏的名声也跟着受损……”
“呵。”她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我不过是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宫女出身,若容不下我的是太后…自然有的是法子无声无息的了结了我…”
说到这里,她原本已经逐渐黯淡下去的眼神,又因为怨恨而亮了起来。
锦画早已力竭,此刻却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强撑着伸出手,抓住了宜修的袖子。
大概是回光返照罢。
她死死的盯着宜修,仿佛要从这张脸上看到一丝故人的影子。
片刻后,她垂下了眼睑:“虽然是亲姐妹…不过您和她…还真是一点都不相像啊。”
“皇后,您可记得您的生母,在您六岁的时候小产…自此彻底伤了身体,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了?”
锦画的声音衰弱的仿佛深秋夜里微弱的虫鸣,说出来的话却如平地惊雷一般,轰然在宜修脑海里炸开。
“你什么意思?你都知道些什么?”宜修猛然攥紧了她的手腕,逼迫她与自己对视。
她满意的看着宜修明显有些动摇的神情。
一向沉静自持、如山巅云的中宫皇后,原来也会有失态的时候。
“别放过多罗格格…还有她的女儿…当年的事虽然过去得久远,您若有心追查,总有蛛丝马迹…”
她的两任旧主,多罗格格和柔则,自己在她们心里,就像是一条指哪咬哪的狗。
旁人都因为她出身微贱而轻视她、鄙薄她,动辄随意打骂,把她当个玩意儿,可她偏偏要那些人付出代价。
不知道被自己眼里的一条狗反咬一口的滋味如何。
太后私心里偏袒柔则这个侄女,也是情理之中,可她也不能白白送了命。
锦画跟在多罗格格身边伺候的时间很久,也是后来偶然听自己的旧主提起过宜修那位早逝的生母,从她的语气和神态里,锦画第一次起了疑心。
多罗格格并非什么心思缜密之人,又从未将她眼中这些“低贱的奴婢”当回事,因此总有许多放松警惕的时候。
后来凭锦画的聪明和洞察力,她越发笃定,乌拉那拉府之前某位妾室的死,十有八九是多罗格格一手策划的。
宜修只觉得自己的大脑一片轰鸣声,她攥着锦画的那只手抑制不住的颤抖着。
自己的生母小产,府上请来的郎中只说是因为她生下自己后身子虚弱,没有调养过来,因此保不住后来的那一胎。而她小产之后伤了根本,再加上郁郁寡欢,这才不幸红颜早逝。
如果这其中真的有多罗格格的手笔——
宜修的眼底满是森然的杀意。
锦画还能强撑着说了这么多话,已经是太医眼里的奇迹了。若不是她心中被强烈的仇恨充斥着,估计人早就已经不成了。
此刻宜修能明显地感觉到,眼前之人的生命在飞速的流逝,她仅剩的那一点精神气,正在不断的被抽离。
“皇后娘娘,稚子无辜…臣妾只求您善待臣妾的孩子…”锦画艰难的想要抬起手来。
那只手却在这时无力的垂落了。
两世以来见识过那么多生死存亡之刻,自己的手上也沾满了鲜血,可亲眼看到一个人活生生的在自己面前咽了气,对宜修来说也是少见。
她此刻还未从锦画的告密中缓和过来,大口喘息着,满脑子都是杀了多罗格格那个贱妇。
末了,她稍稍平复了一下情绪,最后看了一眼榻上双目紧闭的人:“至于五阿哥,既然已记在本宫的名下,本宫自会将他视如己出。”
可惜锦常在听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