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珠此时才又向宝钗看去，只见她大着肚子，满脸的惊慌中还夹杂着些许惭愧，不由又想起了那人，心也软了几分。

“你身子重，先坐下吧。”

宝钗没想到丈夫居然能对自己说出这样的话来，她愣了一愣，确实也有些站不住了，点点头，坐到了离自己最近的一张椅子上，又拿眼睛去瞟跪在地上的宝玉。

贾珠扭头示意箬笠把门关上，房间内突然陷入一种令人难堪的沉寂。

贾珠又看了看一坐一跪的两个人，叹了口气道：“想不到你我兄弟二人竟然如此命苦，上天捉弄，爱而不得。”

宝钗和宝玉同时向他看去，觉得这话意有所指。

贾珠停顿了一下，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继续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瞒着你二人了，其实……

其实我也有一两情相悦却又不能在一起之人。”

宝钗此时恍然大悟，贾珠为何冷淡她，又为何常常夜不归宿，一切都已经有了答案。

贾珠看见宝钗那一副了然的表情，突然有些心虚，不过又一看到宝玉，忽然又有了一种天意弄人的感觉。

自己和妻子之间算起来，还是自己更对不起她一些。

贾珠半握着拳放到唇边轻咳一声，掩饰尴尬，“我在外面，也有一个相爱已久的人，但是她是永远不可能进到咱们家来的。”

宝玉想不到一向沉稳严肃的大哥居然也面临着如他一样的情况，忙问道：“为何不可？

难道是……是烟花……”

“不是，她不是那种腌臜地方的人！”贾珠猜到弟弟在想什么，立刻出言阻止，他不允许任何人污蔑佳苑。

“她是个极好极好的女子，只可惜，只可惜……”贾珠不由苦笑。

上次他找到水月庵，果然发现了出家为尼的佳苑。

原来那晚给他开门的人，就是佳苑的大女儿李雯。

贾珠也见到了同样随着佳苑出家的小女儿李霏，或者说，贾霏。

佳苑想不到自己这辈子居然还能有再见到贾珠的时候，两个人真得是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

后来的事情也不知道是谁先主动的，总而言之就是水到渠成，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贾珠也是那次才知道，这水月庵虽说是京中数得上的尼姑庵，但是正因为往来的人中不乏京中权贵，所以私下里竟是做了些男盗女娼的事情。

佳苑告诉他说，这庵里之前有个小尼姑叫智能儿，因为和一个官家少爷好上了，竟让那少爷被他父亲给打死了呢。

后来这个小尼姑也不知道下落何方了。

而这庵堂里的住持静虚，白日烧香念经，夜里拉皮条做掮客，赚得银子比香油钱都要多。

既然是这样一个虎狼之地，贾珠也就安心常来于此了。

他的束修几乎都做了香油钱给了主持静虚，让她善待佳苑母女。

其实佳苑母女明着是宫里送出来戴罪清修的女眷，但是私下里元春也是给过银子的，所以静虚里外里赚了双份，倒把这佳苑母女三人真当做了摇钱树，好生对待。

这也是为什么贾珠这些时日以来三不五时就不在家，因为他早就把水月庵当做是自己的家了。

贾珠也是半遮半掩地把佳苑的事情给宝玉和宝钗透露了一下，只说她是犯官家属，是永远不可能迎进家门的。

宝钗本就对贾珠没有什么情谊，听到他这番话倒也对他和这位外室生出几分同情。

宝玉就更加感同身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