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雪晴:“你就胡闹吧。木桶和大车能一样么?”
华子:“照这样儿量尺作图,这你在行啊。我出力气,我就不信了,做不上它!”
张宝利的散花大车做了两个多月。华子和米雪晴做的新式平板大车,四天就完工了。下午试车,轻便灵巧,比一般大车多装一倍!
米雪晴坐在那张吱吱呀呀的条桌上问:“你什么时候学这么多手艺?”
“呵呵,咱这是手艺么?不过是初中的几何。这些玩意儿只要方的方、正的正、角度合适,卯榫严密结实,它就是你想要的东西。”
米雪晴:“你说你这么大的能耐,怎么混到山旮旯蘑菇崴子屯儿来。”
“都怪哥们太能耐,稀里糊涂谈恋爱,迷迷糊糊被人踹。这不,我是被人一脚踹进大山旮旯的。谁知道咱哥们因祸得福,蘑菇崴子屯儿是这么好的地方。你要不是这方水土养起来,能这么好看?”
米雪晴:“你相中我啦?要处对象?”
“想什么呢你?夸你好看就要处对象?我是个小流氓,你还得出息呢?不准胡思乱想。”
米雪晴:“你说你这个人,嘴不好,说话难听。脾气不好,暴躁起来都吓人。可是人品不错,单独在一起四天,你一句脏话,一个坏眼神儿都没有。”
“你知道就行。我就是觉得你聪明,脑瓜好使。现在当社员、将来当农妇,白瞎了。回家做饭去喽。”
米雪晴一扭屁股从条桌上下来,咔吧,哗啦,那条桌竟然散花了!
华子看着散架的桌子:“呵呵,千金小姐千斤重。多少人都没弄坏它,偏偏被你坐坏了。”
米雪晴:“你说我也是的,坐哪不好啊。偏坐桌子上,这咋办呐?”
华子:“损坏东西要赔偿。这好歹也是队里的公物。”
米雪晴:“能值多少钱?”
华子:“这破玩意儿能值几个钱?关键是你爹那脾气,不得骂你呀?库里有木头。你量尺,我选料做个新的吧。不要工分儿。”
柳子富走了进来:“那破桌子早就是个糟烂玩意儿。你们做新的,这破玩意儿我劈了烧火。”
华子:“别呀柳叔,这糟烂木头烧火都不硬实。我想看看这上面的花纹,做完了新的,这玩意儿我拿回去修一修,看看能啥样。”
柳子富:“那你就赶紧拿走。我好收拾屋子。”
华子:“行。明天早晨我们来做新桌子。”
新桌子做成米永刚还是冷着脸:“为什么用队里的木料?”
华子:“队长,要是不用队里的木料。就那破桌子能换来着新桌子呀?两个人四个满工也就算了。光两盒木工漆就三块钱。值不值队里那破桌子?”
米永刚:“你以为我愿意管?要不是我闺女,我连看都不看。”
华子:“行啦大爷,你闺女这几天也累坏了。都回去歇歇吧。”
一辆大车套出去,华子终于当上生产队的护林员了。
放下锄头,背起药篓,华子才有了属于他自己的一片天。他背着藤条篓子漫山遍野地采药,很少能再和蘑菇崴子屯儿的女人厮混在一起。
两年以来,华子把蘑菇崴子屯儿的山山水水草甸子都走遍了。只要动动手,那就是滚滚财源!扎根山乡能不能大有作为连华子自己都不清楚,但他得吃得好,住的好,穿得好,用得好,一切都比别人好!
他暗自发誓,他妈的,老子这护林员可不是吃闲饭的。
他必须把护林员这差事捏牢,拿稳!尤其在蘑菇崴子屯儿这种山深人不知的地方,山林草甸,只要不种庄稼的地带,护林员都管得着。
不要认为人民公社只是搞运动开大会,其实一直都在提倡农林牧副渔全面发展。只是严格控制不允许私人采集买卖,要集体采集卖到供销社的收购站。可是不管是白凌云还是米永刚,根本不在意耕地之外的滚滚财源。至于社员们,首先是没意识、没知识,其次是费劲巴力弄来,却根本不值钱。所以也就根本不会产生兴趣。
可是华子极有兴趣,而且是早在两年前他就对蘑菇崴子屯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母猪河,一头张扬的母猪似的水域,它没有明确的明确的源流。就是一片南北长达十多里,东西宽三四里的一湾季节性积水。
这种大山旮旯一湾死水,很容易产生传染病地方病。比如着名的克山病,大骨节病、大粗脖子(甲亢)、大肚子病(胃肠细菌感染)。
华子观察了两年蘑菇崴子屯儿绝对没有地方病、传染病!
山林草甸沼泽几乎能找得到东北所有的中草药!能找到东北所有的山野菜!
身处这样一块宝地,华子岂能轻易放手!
不过护林员这职位,生产队长的任命等于放屁。这任队长在台上能轻省几年,他一下台就算完犊子了。
他得想法子拿到公社、县里乃至省里的认用证。
得到米永刚的任命,华子主动来到前进大队大队部,找白凌云。
“大队得给我一份任用证。然后呢,再给我开一份证明信。公社山林管理站得要。然后我还得去县里的林业局和药材管理局……”
白凌云:“行了别说了,听得我头晕。这么多衙门口儿那一定是件大事儿啊。”
华子:“不算什么大事儿。我又不当官又不娶媳妇儿,就是想走走蘑菇崴子屯儿到底有多大?都有啥玩意儿。”
白凌云:“呸!小事儿你稀得求我?公章没在我这儿,你写好了我晚上办完了给你送去。怎么样?”
华子:“你又想祸祸我……”
白凌云却毫不在乎,笑嘻嘻地:“你想不想当护林员吧?”
华子早晨没起来,耽误了喇嘛庙的头班火车。中午才出发,奔公社的山林管理站。然后去了县城……
不管是公社还是县里,都比白凌云好办事。来来去去三天,华子成了蘑菇崴子屯儿山山水水隐形的王者。
证件放在箱子里,他才看见放在箱子旁边那一堆破桌子部件。
他顺手拿起一块桌围板,上面的花纹还依稀可见。他把那块木板放到炕上反复擦拭。花纹渐渐清晰,不是云子卷儿缠枝莲牡丹团,也不是梅兰竹菊。每一条一米二长的长面有九个双纹圆圈,圆圈里都是一种独立的植物。短面也各有五个结构一样的圆圈植物。一共二十八种植物,华子一个都不认识。
翻过背面在擦拭,不知多少年的老木料竟然发出淡黄色的光泽,鼻子里能闻见淡淡的药香味儿。这是黄菠萝木,树皮就是中药黄柏,木材也叫黄檗。就凭这几块木料也是那两盒油漆几十倍的价格!
华子激动得双手颤抖,又把那四条桌腿拿了过来。可惜四条桌腿,那个菱形卯榫都断了,米雪晴这一屁股坐得太值钱了。桌腿的下边也有不同程度的腐烂。
他又犯愁了。到哪里能找到这么珍贵的木料啊?
他把桌围桌腿云角、侧脚梁,都收起来。看侧脚梁上的卯榫,这个条桌下面一定还有一根两通的正脚梁。不知什么年月早就断了。
他把桌面搬到炕上,擦拭一遍。桌面上已经坑坑洼洼,黑色油漆已经大面积磨光。上面的油渍污物很难彻底擦下去。如果修复,也得用木工刨子重新刨光。
他把桌面翻过来,想擦一下底面,看看底面的木质有没有损伤腐烂。可是翻过来,可以明显看出和上面明显不同的是,下面不是一整块木料。纹路也不一样!
擦拭干净后,在桌围和桌面的相接处有一条结合严密的缝隙。
华子敲了敲,虽然不能断定是中空的,但可以断定桌面是上下双层。缝隙处还能模糊地看出水胶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