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那别墅楼近了,秦钰却是没看到多少人影,偶尔一队服务员雨中扛着架子、桌子来回跑,布置场地。
走到最后一截长廊下,秦钰把伞收起,甩了甩雨水。到了跟前没看到有放伞的地方,就见那别墅檐下,有人拿着包装袋跑来。
“您好先生,伞给我就行,临走前再跟我们其中的工作人员讲一声来拿就好。”
那青年秀气的脸,白色燕尾服,胸前黑白相间的蝴蝶领。一切动作和说话礼貌且温和,让人赏心悦目。
秦钰道谢,把伞递过去。
想了想又问着:“你好,我想问一下这不是还早吗,那我们这些外宾可以在哪里暂作等候呢?”
青年停下步子,侧身指向别墅那金银相接的大门,“进去之后二层三层都是休息的地方,别墅后区还有一个室内花园,也可以品酒赏花。就从这边右侧走到前面第一个左拐处,再沿着那条路一直就能看到指示牌。”
“好的,麻烦你了。”秦钰在心中记下,弯腰道谢。
那人也回以鞠躬:“不客气,两位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
“暂时没了。”
“那好,祝二位今夜玩的尽兴。”
说罢,又快步往那别墅一层,也就是晚上的主场宴会厅走去。很快隐没在拐角,不知所踪。
秦钰抹去手背上残存的雨水,示意江霖往里面走。
累了,能躺则躺。
是否能尽兴而归?还是个未知数。
只要不被他们这些事事儿的人找茬,就行了。零零三说给他时间缓冲,至于中间思考到了什么,还在酝酿。
这边除了外部陈设装修,里面几乎没什么相似之处。要说B区那边的别墅俨然是住宅,那这就相当于专门来招待客人的地方。
还未弄好的红酒架,深色长红毯的延伸到最里端。余下的空旷地,秦钰一扫而过的只有那排排一厘不差挂着的各种名画。
说不上来的名字,也谈不上熟悉感,但十有八九是这个世界的名人真迹。
这个故事里的作者,虽然惰性很大且无厘头,但该有的严谨倒是没少。
从进了门左侧的电梯上到三楼,上面不是大主卧连带着几间其他卧室书房之类的,而是被打通成一排房间,中间又是一排红酒,弧形大沙发和各种精奢的小物件。
头顶占据了一层屋子大约三分之一的灯具,秦钰就那么只看了一眼,都被刺得生疼。
随意选了间靠中间的房间,两人拿着身份卡进去。
屋里是那种上层酒店的装潢,万事齐全。
江霖把卡随意扔到旁边的桌上,换下湿了一半的外套。随后走到那带有卧榻的飘窗旁,摁下旁边按钮,看着窗户向外打开,转过头又看向坐在床脚的秦钰。
“谢霄,我看你还是挺累的,刚好这里有床,你要不要先睡会儿?”
那张脸上的疲惫遮都遮不住,江霖坐在那盖着软垫的卧榻上,抱着手臂提醒他。
秦钰本就没睡好,说不上很累但是由内而外的没精神。
但就一张床,他也得考虑别人的需求,还是摇摇头拒绝。
“怎么强撑着,这可不像你,”江霖眉头舒展,目光落在那张大床上,笑着道:“不休息好晚上根本没心情去四处闲逛,求着天天将你带进来,总不能连祁厌的一面都不见,就悻悻而归吧?”
秦钰纠正,又有些怅然:“这不算求吧,看赵总答应的还挺爽快。我发现见不见也都那样,吵着闹着到了这一步,但每次看到他之后,先前还超多想说的话瞬间烟消云散,化为乌有。”
“怎么说,是释然还是难过?”江霖来了兴趣,往对着秦钰的那一角墙壁靠着。
“……都谈不上。”秦钰双手撑在背后,放松肩膀,细细思索几秒,旋即否认。
“那就奇怪了,还是说你现在对祁厌已经没有一点感觉?”江霖挑眉,那凤眸带了些许审视看向他。
秦钰:“……”
不是,那么明显吗?
但他没敢与江霖对视,生怕被捕捉到眼底的心虚。
斟酌措辞后,徐徐道:“也没有那么突然啦,感情还是有的。只不过更多的还是面对这种不被选择不被重视的一种生气,和无可奈何而已。”
“哦。”江霖淡淡应了一声,将目光错开。
窗外雨不再急促张扬,轻缓了许多。
凉风吹到面上,江霖只觉没由来的烦闷,眼底那抹掺杂着道不清的情绪,在未来得及化开之前阖上眼帘。
秦钰见自己的话只得来一个毫无情绪波澜的“哦”字,侧目望去。
见那刚刚还挺八卦的江霖,此刻正半坐在飘窗上闭目养神。黑色长袖衬衫,将那身型显得修长劲瘦。
又怕他靠的不舒服,秦钰犹豫再三还是道:“要不你睡床,没被子容易着凉,而且太硬不舒服。”
江霖睁开眼,起身下榻往床边走来。
秦钰赶紧起来挪位置,却见他只过去拿了个枕头,而后又在卧榻上靠着。
“不用,我喜欢在窗户边睡,下雨天听着这声音,让我安心。”
"也行。"
秦钰不能阻止别人的习惯,索性蹬掉鞋子爬上了床。
各种疲惫不适在身体沾上床的那一刻,全都叫嚣着跑了出来。
他满足地闭上酸涩的眼,片刻又睁开。
看着抱着那枕头,在卧榻上躺的安稳的江霖,秦钰目光有片刻的恍惚,许多旧时的画面争先恐后往脑子里涌现。
“秦牧,你他妈多大了还老是往我房间里钻?我告诉你,休想再跟我挤一张床,你那么长一个挤都挤死了。”
“谁要跟你睡一张床,三天两头不洗澡脏死了。”
那时的秦牧刚上高中,身材高相貌好,皮肤白的发光。一身黑色丝质睡衣,将那长身段一览无遗,此刻正抱着一个枕头站在他门口。
而秦钰不修边幅,寸头光着膀子,夏天睡觉就一个大裤衩套身上。
猝不及防被嫌弃,秦钰也没心思说道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打了个呵欠:“都十一点了,快去睡觉明天还要上课。”
秦牧却充耳不闻,拿着枕头就往他房间的飘窗一放,又去他衣柜里翻出一条薄毯,躺了上去。
少年身型早已超过一米八,屈起腿时也只能堪堪抵在墙面,尽显逼仄。
看着他那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秦钰有些想笑,又有些生气:“滚回去好好睡觉去,谁家大晚上睡榻榻米的啊,不嫌腰酸背痛,你明天要不要上课了?”
他走到秦牧面前,外面还在下着下雨。
见那兔崽子躺的安稳,一动不动,气不打一处来往他腰上拍了一巴掌。
“下着雨呢,感冒了你自己一个人灰溜溜去医院,再打电话可怜兮兮要我陪你挂吊水我真的会骂你!”
秦牧吃痛,睁开眼。
那双与他最为相像的眼睛,此刻却是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秦钰一愣,担忧道:“怎么了?在学校受欺负了?”
“没有。”秦牧白了他一眼,将头扭向窗外:“我就是喜欢睡在这,听着雨声入睡让人安心。”
“没被欺负就行,”秦钰松了口气,听他说完忍不住气笑了:“当初把这个房间留给你,你又死活不愿意,说什么采光太好影响你看书,现在知道乱蹿了?还睡觉安心,你听谁胡诌的,硬榻哪有大床香?”
秦牧却不说话了。
秦钰困得又连打几个哈欠,但他这个好弟弟比他还油盐不进,倔的要死。知道在他身上讨不到好处,只能骂了一句索性不再管,爬上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