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渊王王当年输给我的赌注。"
魔将们见到这束金发带,如潮水般退入阴影。
王座上的渊王睁开金瞳。
他今日未束发冠,墨色长发蜿蜒过玄铁扶手,垂到地上。
他的指尖正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某位仙君的头骨。
加蓝注意到他换了新耳坠,是截寸长的森白骨刺。
"你又拿司战仙官的遗骨做首饰。"
加蓝踏上玉阶,金线绣制的山河纹广袖扫过满地星砂。
那是渊王撕碎的仙界请柬,此刻正闪着将死萤火般的光。
"他们送来的战书,"他指尖凝出黑焰烧尽加蓝袖口沾染的星砂,
"写得还没你上次带来的话本有趣。"
加蓝一袭金袍,犹如天神下凡,威仪无双且温润如玉。
他微微带笑地看着渊王王,走到王座旁,靠着扶手坐下来。
他的银发扫过渊王的手背。
三万年前神魔宴上,少年仙君与修罗王子也是这样挤在王座里偷喝混沌酒。
彼时渊王的耳坠还是神鸟族的金翎,加蓝的玉冠也尚未染血。
"魔物已噬尽人间三座灵山。"加蓝将山河镜推到渊王眼前,镜中映出修仙之人被撕碎的惨状,
"你曾答应过我…..."
"我答应约束魔族。"渊王突然扣住加蓝的右肩,倾身向前,气息擦过仙君颈间神印,
"我可没说,要去管那些从邪祟妄念里爬出来的脏东西。"
说着,他用指尖点向镜面,黑雾自修罗印涌出,镜中魔物竟开始互相吞噬。
加蓝瞳孔骤缩。
这才是渊王王真正的目的——用魔气催化劣魔进化,当邪祟妄念养出的怪物强大到能对抗仙界之时……
"你疯了?"他挥袖震开魔气,试图跟渊王王讲道理,
”如今的人间界,凡人修仙者已从万中无一,迅速攀升至百有一二。“
“你即便耗尽魔气去滋养魔物进化,也能够被凡人修仙者诛杀掉。”
“我知你心中有怨,但上古四神降下的神罚,不是仅凭你一人之力,就可以扭转的!”
魔族的龙魔殿外,传来魔物尖啸,新生的修罗族正在啃食同类。
渊王王抚过加蓝袖口焦痕,袖口处浮现的暗纹让加蓝怔住——
那是罗刹业火灼烧后的印记。
"你看,"渊王引着他的手按向自己心口,
"我们早就是共犯了。"
"现在你身上...也有我的业障了。"
——
他抬起左手,想疗疗伤,无济于事。
他嘴角近乎看不出来地抿了一下,约莫是在笑吧,如今的魔力,探听能力弱了也就算了,这疗伤的能力直接没了……
印着满目疮痍的斜阳不为所动,渐渐淡去最后一丝霞光。
万物寂静。
渊王王的表情很是淡漠,毫不痛苦,好似身上的数万道伤痕并不属于他。
只是心道:
这三界万物,无甚再能令我欢喜,待这灵气消散,上界陨落,下界消亡,没了邪祟妄念,也没了东西来供奉于我,那我可将还在?
呵,甚是无聊。
突然,虚空传来雷鸣,那是北方混沌主神——天的声音。
“修罗王渊王,你有违天道,祸及三界,可认罪。”
渊王王从地上拾起一个葫芦,仰头饮尽葫芦里最后一口烈酒,喉结滚动时牵动胸口贯穿伤。
这道由山海宫主——加蓝留下的伤口最有趣,明明早该愈合,却随着神罚之火越烧越痛。
“自是……”他停顿了一会儿,说:“认了。”
“既是认了这罪孽,可认罚?”
“自是……”他抬起头,眯了眯淡金色的眼眸,那眸色似乎比先前更淡了些,说:
“吾王吾身,唯天可罚。”
“你本混沌浊气所生,此间自当归去。”
“自是……”他望了望虚空,又环顾了下四周“应当。”
“应当除掉这混沌浊气。”
未待神明开口,金色火焰自修罗王脚下燃起。
窜天,落地,蔓延向无边黑暗。
所过之处,邪魅不生,万念尽除。
业火掠过整个望古城,仙界,魔界,人界……
金焰之下,似万物不生,又似万物尽生。
“汝罪自罚,以汝之灵,反哺万物,本神便允你轮回。”
主神并未现身,也不知他是否已遁去。
罗刹业火燃尽,最后的光焰也将渊王王吞噬。
——
被金焰吞噬视野的刹那,渊王王看见了往生镜。
这方镇压在东方神尊行宫里的神器,此刻竟映出他婴儿时的模样。
母亲抱着他跪在四神座下,雪白羽翼被神链洞穿,血滴在他眉心化作修罗印。
"此子身负混沌业障。"四大神明中的东方尊行的法杖点在他额间,
"当诛。"
母亲突然笑起来。
渊王王第一次知道神鸟族笑起来会落金羽,那些沾血的羽毛飘向镜面,瞬间燃起滔天黑焰。
"看清楚。"母亲最后的声音刺入他识海,
"所谓神明,也不过只是..."
镜面在此时崩裂。
渊王在意识消散前,终于读懂了母亲的口型。
那是三个令他神魂震颤的字——
"弑神者。"
——
在漫天的金色业火中,渊王在皮肉焦裂声中轻笑:
“你竟允我轮回,哈哈。”
“那我便以这三界为碑,祭你我未完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