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漠南回来的贾琏在平儿怀里躺了几天,傅亨托内院的丫头传话,说是教书的魏先生有事找。
贾琏有些意外,便起身往外书房走,路上看到一群人簇拥着凤姐儿,他抓住一个路过的丫鬟,问她们去那?
丫鬟回,东府蓉大奶奶邀二奶奶过去玩。
贾琏点头,放她离开。期间再无停顿,等进了外书房,正见屋里坐着卫恙,他见贾琏进来,放下茶,起身相候。
贾琏点头致意,坐到上首位置,等茶的功夫,颇有意味地问道,“我听傅亨说,先生找我有事,不知可是我两位弟弟学得不好,惹先生生气了?”
卫恙忙说没有,是另有别事相问。
如此,贾琏却没问是有什么事,反倒接过傅亨递来的茶,吹起气来。
卫恙见状,待傅亨出了门,开始试探道,“琏二公子当年在宫中同翰林院洪闻涛辩论,那时是何等聪明。
我入贵府之初,你言语间也有机锋,我一直很好奇,你既看出我身份,又为何不揭穿,反而留我在此。”
贾琏眉头一挑,知道要摊牌了,没想到这么心急,“首先纠正你一点,洪闻涛同我那次不是辩论,他没资格。
第二,我并不在意一个教书先生能有多大本事,至于你背后的二李,我想他们现在应该在想着怎么应对平辽策,往回找补找补。
不过我好奇的是,你个二甲进士即伪了装,费了如此功夫,又为何现在就脱了皮露出原形来?”
卫恙脸色一僵,这不是身份暴露的问题了,开头就落了下乘。
“不要意外,对于这座北京城,你们,我们,都是外人,只不过我们来的早些罢了。
我的人告诉我,初五那天,你先是见了户部的潘松,晚上又去了宪文公的府上,想必是得了师命了。
说说吧,宪文公想问什么?”
卫恙只心里叹了一句,到底不是做这事的料,转瞬之后收起身上只露了一点的颓丧气息,神情严肃地正声道,“老师说,你们和我们是有合作协议的,可如今辽东战事你们与我们商都不商量,就上了一份平辽策,你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你们到底支不支持新政?”
“我们的目的一直是明确的,富贵传家而已,至于新政支不支持,是朝局说了算,你和我都说了不算。反而我不太看得懂你们的目的,或者说你们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吗?”贾琏蔑笑着回答。
“施行新政,轻徭薄赋,造福天下百姓,我们的目的从未变过。”
贾琏到此面露讥讽,永远都是这样虚伪,前世今生都是如此,他今世努力这么久,同凤姐儿闹的面和心不和,放着美人娇妻不顾,不就是为了说话时硬气,不用看他人脸色吗?
虽然如今地位还不够高,可他还不至于对一个教书匠卑躬屈膝,自然也不用听他的大义凛然,如果是李嵇在这,他还愿意忍忍,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面前的又不是鬼。
“我读的书不多,不谈二李的颜学,可你先师梨洲先生在他的着作中写过一段话,我是有印象的。
在谈田制时讲,天下税赋有三害。
或问井田可复,既得闻命矣。若夫定税则如何而后可?
曰:斯民之苦暴税久矣,有积累莫返之害,有所税非所出之害,有田土无等第之害。
第一害就是积累莫返,意思是历史上各种繁杂的税赋经过并税改革化简之后,又会重新出现,而且赋税只会比之前的更高、更重。
对不对?”
卫恙已经意识到贾琏要讲什么了,但出于治学、从师的本心,他不能否认,只能点头。
“不讲这次新政会有多少好处,只讲一点,你们怎么就保证百姓的负担只会比之前更轻呢?
你们说我们通过免税田隐匿田亩,导致了国家财税减少,从而加重了百姓的负担,这个道理是讲不通的。
不能说因为我们的偷漏税行为,就加重了百姓的负担,如果税赋减少,那么朝廷应该减少支出,不是吗?
如果害怕长此以往,无法维系朝廷的支出,那么为什么不从税赋减少的方面入手?让刑部大理寺都察院的人去查到底是那些人隐匿了土地呢,如果有,该追缴的追缴,该判刑的判刑不就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