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明宇站在原地，注视着Sarah和老马向他走来。他们的神情如此熟悉，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被反复排演过无数次。然而这一次，不同的不是场景，而是陈明宇的内心。

在过去的循环中，他可能会相信他们的到来意味着救赎，意味着行动的开始，但现在，他已经明白，他们的存在——甚至他们的话——都不过是这“齿轮”运行的某个环节罢了。

老马走得最快，他挥挥手，脸上仍然挂着那种粗鲁却真诚的神态：“陈小子，别走神了，还愣着干嘛？裂痕快失控了，再不堵上，整个空间会崩塌！”

陈明宇没有回答。他冷冷地盯着老马，甚至完全没有移动的意思。

“喂，听到了没有？动作快啊！”老马催促起来。

“你们……”陈明宇突然开口，声音低沉，“真的存在吗？”

老马愣了一下，似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Sarah已经走到了陈明宇跟前，她微微皱眉，眼神似乎带着几分关切：“明宇，你没事吧？”

陈明宇注视着那双“熟悉”的眼睛。这双眼睛曾陪伴他走过裂痕的边缘，也曾在生死的关键时刻凝视着他，带着无尽的信任与支持。这一切曾那么真实，但现在，他眼里的Sarah不过是一段外壳，一段完美的虚拟重建。

“第几次了？”陈明宇直视着Sarah。他的声音微微颤抖，但眼神坚定。

“什么第几次？”Sarah眨了眨眼，脸上的表情充满疑惑。

“别装了。”陈明宇冷冷说道，“这不是现实。我已经明白了。裂痕，装置，甚至你们，这一切不过是某种……某种设计出来的产物。实验、再实验……然后不断循环。”

Sarah没有回答，而是愣了一下后转向了老马，两人交换了一个奇怪的眼神，就像是他们对陈明宇的态度感到无法理解。

“明宇，你到底在说什么？”Sarah的声音柔和，却透着某种令人不安的平静，“我们没有时间了！裂痕正在扩大，我们必须堵住它。快来——像上次一样。”

“像上次一样？”陈明宇像是抓到了某个关键。他冷笑了一声，指着裂痕说道：“上次？你是说第几次的上次？”

Sarah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眼里的关切依旧未变。那种漠然的耐心让陈明宇几乎崩溃。他咬紧牙关，捂住额头，声音低沉：“你们什么都不会告诉我，对吧？因为你们根本就不能告诉我。这是程序，这一切都早有脚本。”

“喂，打住！”老马皱起眉头，突然插嘴，语气中透着些不耐，“陈小子，这种胡话你到底是从哪听来的？裂痕可不会停下来等你胡思乱想啊！”

他转向Sarah：“这小子该不会是精神受冲击了吧？你得把他弄清醒点——”

“闭嘴！”陈明宇突然吼了出来。他猛然看向老马，眼神冰冷中透着压抑的愤怒，“我说闭嘴，你听见没有？所有这些台词我都听过。你以为你是个鲜活的人，但你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自己在做什么！你只是在不断重复这些‘扮演’的行为。然而你根本不记得上一次发生了什么，对吧？”

老马愣住了，就像一个失去了线索的演员，他的双眼中浮现出一种莫名的空洞神情。

Sarah走上前一步，她的脸上依然带着那种平静温柔的表情：“明宇，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听我说，我们需要合作才能解决裂痕的问题。如果裂痕继续扩大，这个空间最终会毁灭，一切都会化为虚无。”

“虚无？”陈明宇嘲讽地笑了一声。他冷冷地盯着她：“是不是毁灭无所谓，因为只要一切重启，这个循环又会再开始。毁灭也好，解决也罢，最后不过是再一次将我放回起点。你们却根本不知道事情会重来。”

Sarah没有回答，只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说道：“有时候，寻找意义比寻找真相更重要。”

这句话让陈明宇愣了一下。虽然他知道这些是程序、设定的词语，但他还是觉得，这句话仿佛被特意塞进来的，就像这个实验的设计者在遥控着某种更深层的意图。

“寻找意义……”他轻声重复，低头看了看自己。他不确定自己是否还能在这些无尽的循环中找到什么意义，但他却清楚，这一次，他或许不该再一味地对抗。

裂痕再次开始扩大，紫光如同獠牙般撕裂着天空，地面的震动传来，耳边响起了微弱的嗡鸣声。无论是虚拟的装置，还是实验的设定，这场“崩坏”都在推动着陈明宇再一次做出“选择”。

“我们得行动了！”老马喊道，依然是一贯的直线思维。他试图拉住陈明宇，但手还没碰到陈明宇的肩膀，对方就冷冷转过头，用冰冷的目光制止了他。

陈明宇深吸了一口气，忽然闭上眼睛。他的大脑飞速旋转，像是在试图从记忆和经历的碎片中勾勒出一幅更大的图景。

“如果答案不存在，”他喃喃自语，声音中的绝望与冷峻共存，“那就说明，寻找它本身才是目的。”

他再次睁开眼，仿佛下定了决心。他转头看向Sarah和老马，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平静：“走吧，我们去堵裂痕。”

Sarah微微一怔，随即露出满意的微笑：“这才是我们认识的明宇。”

她话音未落，陈明宇已经迈步向裂痕走去。

这一次，他选择继续，不是为了所谓的“真相”，而是为了给自己的存在赋予一个暂时的意义——哪怕只是一次又一次未完成的流浪。

在裂痕的光芒中，陈明宇的背影渐渐隐入其中。而在更深的一层现实中，一台无声运行的实验设备的界面上，信息滚动着：

“实验个体#17,299状态：抉择成功。”

“循环记录: 1,208次。”

“正在为下一次初始化……”

与此同时，实验室外某个隐匿的维度中，一道模糊的身影注视着这一切。他低声自语，语气既似欣慰又似无奈：

“从无止境的循环中寻找意义，这或许就是人类独特的宿命……而他，亦将永远行走在迷雾之中。”

影子消失了。

裂痕再度重现，而实验继续转动。

陈明宇的脚步声在寂静的裂痕大地上回荡，他的双眼直视着天际那道巨大的裂缝，仿佛那就是他命运的尽头。然而，他的内心似乎早已麻木。无论是Sarah、老马，还是裂痕的光芒与震颤，他都无法再感到属于鲜活生命的情感波动。他只是向前，向裂痕一步步靠近。

身后，Sarah和老马的脚步紧追不舍。他们的声音听起来依然熟悉，依然像是他最重要的战友：

“明宇，快点，我们得一起行动！裂痕正在扩大！”Sarah焦急地呼喊。

“别他妈拖后腿了，小子！”老马一脸倔强地咆哮。

一切如此真实，如他们从前那无数次并肩作战的瞬间一样，但也仅仅只有 “仿佛” 的味道。这些对话、这些动作，陈明宇已经经历过无数次——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早已刻在他的脑海中。

他没有回应任何人，而是一路无声无息地走向裂痕。Sarah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冷漠，又再次靠近一步，试图拉住他的胳膊：“明宇，别放弃……我们的每一步，都有意义。你知道这一点。”

陈明宇停了下来。他转头看着Sarah，眯起双眼，声音低如细语，却暗藏愤怒：“真的有意义吗，Sarah？”

Sarah一愣：“当然有意义。这是为了——”

“闭嘴。”他打断了她，声音冷得如同坚硬的冰块，“这只是又一次循环，又一次毫无意义的表演。而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在不断地重复这些话。”

“明宇……”Sarah的声音带着不解和同情。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陈明宇盯着她，慢慢说道，“上一次的你，死在哪里？”

这句话让Sarah僵住了，她愣在原地，两眼空洞，交错的情感像是被瞬间冻结。她的嘴唇微微颤动了一下，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看着她的反应，陈明宇知道自己已经戳中了某种核心。试图打破这个“循环游戏”的过程决定了Sarah无法给出真正的答案，因为她根本不记得自己所谓的“过去”。

而就在这尴尬的停顿中，裂痕突然剧烈地扭曲起来，刺眼的紫光如同一道尖锐的刀锋，划破整个天际。巨大的能量从裂缝之中迸发出来，陈明宇所处的地面开始剧烈颤抖，空气中弥漫着隐隐的烈火气息。

老马一把拽住陈明宇的手臂，怒骂道：“还他妈发什么愣？想在这里等死吗？！”

陈明宇沉默地甩开他的手，目光始终注视着裂痕。他的声音幽幽响起：“就算堵上它又如何？会有什么不同？我们不是都要……重启吗？”

老马对陈明宇的冷漠感到又惊又怒，他骂道：“去你的！这个世界能不能撑下去你不管，但老子还有未完成的事——老子不可能就这么坐以待毙！不管这是第几次，我也他妈要活下去！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但老子拼命也要试试——”

他说到一半，不再理会陈明宇，转身向裂痕更深处冲去。而Sarah则停下来，目光复杂地望着陈明宇：“明宇，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不管有多少次，我都会相信——这次我们能改变一点什么。”

这话，说得像一片羽毛，但陈明宇却感觉它无比沉重。他看着Sarah坚定的背影跑向老马，回忆里他们无数次的生死并肩浮现，但那一点点情感只不过被更多的怀疑涌上层层掩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