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蹲下身,麦衣煨进炕眼里,再塞一抱软草点着,炕上热乎乎。
冬天里每天都要烧炕,很烦的,要想办法三四天煨一次。
从今天开始,小梅再不干这些活了,爸爸干,六岁的女儿高高兴兴穿新衣服跟其他孩子玩儿。
小梅跑出去给别人家孩子显摆去了。
想想自己女儿今天这么高兴,江山嘴角微微一笑。
炕眼门熏的黑漆漆,用两页砖堵住。
江山站起身转过脸看大门口,出去不到十分钟的小梅哭哭噎噎回来了,站在柴门外又不敢进院里。
“小梅,你咋了?”
“爸爸,我…我…”
小梅满脸惊恐,用一个手捂着胸前新衣服,长长的一道口子露出棉花。
“谁划的?”江山语气里的喝问吓得小梅更恐慌。
江山一愣,蹲下身搂住女儿,在她额头上亲一口,嘴上笑笑。
“乖,大冷天的这样哭,脸蛋皴掉了,爸爸不是生气你不小心,爸爸气划你衣服的人,你告诉我是谁欺负你。”
被爸爸抱着亲一口,小梅心里的恐慌减了大半。
江山看远处大嫂家大门口,他们几个还在嘻嘻哈哈。
“是他们划的?”
“是栓栓划的,他们说还没过年,不能穿新衣服。”
爸爸搂紧女儿瘦小身子,轻轻拍拍她脊背,嘱咐的很认真:“小梅你听着,有爸爸在这儿,你什么都不要怕。”
小梅重重点头,有爸爸在身边,也有小姨在屋里,什么都不怕。
江山拉着小梅转身去大嫂家大门口。
“栓栓,你用小刀划破了小梅新衣服?”
栓栓瞪小梅,心里骂,你果然跑去翻舌头了么?
霞霞和玲玲站在旁边看,尕爸脸上好凶,看样子很生气。
玲玲突然说:“尕爸,就是栓栓划破的。”
霞霞拽乱说话的玲玲,掐了她一把。
“我问你呢,是不是你划破的?”江山又吼了一句。
栓栓吓得一激灵,尕爸不是瘫在炕上了吗,这会儿咋这么凶?
江山的质问让陈美莲从屋里出来了,看江山凶她儿子,赶紧贴过来挡在身前。
“山子,你吼什么?”
江山知道大嫂什么心性,她哪有瞧得起小梅一点点,她惯她儿子。
“大嫂,你家栓栓用削铅笔刀划破了我女儿新衣服,让我女儿很伤心,栓栓必须先道歉,再赔我女儿新衣服。”
陈美莲的脸色刷一下阴沉,一脸不耐烦辩解:“他们几个天天在一块玩儿,哪有不拉扯瞎闹腾的,你一个大人还跟孩子计较?”
江山咬牙,往前一步离江美莲更近。
“大嫂,这是瞎闹腾吗,栓栓拿铅笔刀划在我女儿身上,幸好这是冬天的厚棉衣,要是夏天的衣服,小梅的身上就划了一个口子。”
陈美莲更不耐烦:“行了行了,你还较真?还没过年呢,你给小梅穿新衣服干什么。”
江山嘴角冷笑。
“陈美莲,我今天就给我女儿穿新衣服了,栓栓必须道歉!必须赔钱,听到了没?”
江山直呼大嫂大名,吓了陈美莲一跳。
也吓了走到跟前的李旺军一跳,他来要骡子车,突然听见江山在他大哥家大门口吵,李旺军几大步赶过来。
“山子,你咋直呼你大嫂名字?”
陈美莲又给村长嚷嚷:“表弟你瞧瞧,小梅跟我家孩子玩闹,出了点意外,他不依不饶的,像什么嘛?”
小梅转过脸给村长说明白:“栓栓划破了我的新衣服,爸爸今天才买的。”
李旺军看一眼小梅,红色新棉衣前襟上一个破口子有一扎长,白棉花露出来一片。
这可不是孩子们随便闹着玩儿的事。
李旺军先劝不讲理的妇人:“表嫂,你家栓栓划破了小梅新衣服,你不教育栓栓,你这样护他会护出毛病的。”
陈美莲嘴上更不饶:“村长,你这说的什么话,山子没护她姑娘么?”
“你……”李旺军知道跟妇人家没法讲道理,再转过脸劝小表弟:“算了山子,跟你大嫂计较什么。”
李旺军要把江山拽走,伸出来的胳膊被江山甩开。
“村长,今儿这事儿算不了,栓栓必须给小梅道歉,再赔小梅二十块钱。”
大门外的吵闹声又把屋里的江红旗吸引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