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和站在殿门前,左手抱一锦盒,将右手附上雕龙画凤的鎏金殿门,掌心接触之地,泛起一层层光晕,如水波四下荡漾开来,殿门随之缓缓打开,伴随着低沉的轰鸣。门上的龙凤发出低吟,似是活过来一般,有龙凤呈翔之姿。安和踏入殿门,顺着幽静的走廊,走进玲珑阁主殿,一步一步虔诚的靠近床边,打开了手中的锦盒,里面是一朵白色的花。
晶莹的花骨朵含苞待放,一小段枝丫带着一片青翠的嫩叶,花身散发着柔柔的光辉,在血月下,愈发圣洁。细白的指尖撩开床幔,将花轻轻放在女子身侧,未敢看一眼床上人的面容,遂抱着锦盒退后几步,隔着床幔屏息注视着女子。
一阵微风透过窗棂,撩动满床寒气,寒床之上,花的柔光渐渐向女子身上蔓延,直到那人周身的光芒与之相呼应,而那朵花,在血月下羞涩绽放。
或许是错觉,红衣衣下的胸膛有了轻微的起伏,如玉的手指微缩,刹那间,整个屋子都有了几分生气。朱唇微启,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一双潋滟的眸子猛然睁开,眸色沉如星海,血月般的双瞳绞起无边的漩涡,似是要吞噬万千光明。而此时月下的碧落阁,以主殿为花蕊,一朵由灵气汇聚的花苞猛然玄放,转瞬即逝,空气中掀起的微小气流,拂的山中草木莎莎作响。
安和似是松了一口气,眼睛也亮了几分,脚禁不住向前挪了一点,终是抑住内心的激动,只轻声唤了一句“师姐。”
女子眸中的血色渐渐褪去,双瞳变为墨色,望之犹如黑色深渊,囚困着亿万星子。听到安和的声音,女子的睫毛抖了抖,缓缓坐起身来,手指碰到床边的花枝,轻柔地拈了起来。接触到花的刹那,女子身上的衣裳开始渐变为月白色,周身增了几分清冷之态。而天上的那一轮血月也隐去嗜血的光芒,月白如霜,播散柔情。
“世桥,”女子挽手将手中的花化为一根剔透的的簪子,随手拨弄了一个发髻,蜿蜒的花枝插于发间。静坐在床边,目光终是投向安和,像昔日一样微微笑着“可安?”
她的声音冷柔,似大雪压境,一片雪花轻柔触地。又不失清脆,略带低沉,像亘古的梵音,荡漾悠悠岁月。
“安。”并无多言,只是一个字的回答,更似是一声叹息,掩过万千思绪。
女子看向殿内的陈设,每一寸目光,都是一寸眷恋。这里的每一角,都极尽心意,和了她的喜好,又别有一番雅致脱俗。她走向窗边,静静的站立,月光莹莹,照出衣身上的银丝绣纹,俱是那朵白花的万千姿态。
女子轻轻勾起嘴角,“以后好一阵子,怕是难安了啊。”
她说话很轻很轻,很快便被风带去谷中了,那里是万丈的黄泉。
霁月皇城的街道上,短暂的骚乱过后,是死一般的寂静,谁家小儿的啼声,也很快被大人捂在深夜里。热闹的长安街也一片哑然,只有长灯依旧摇曳。长街深处,金碧辉煌的皇城,像一头蛰伏在血色下的凶兽。
长生殿里一片寂静,血月的光辉已经散去了,偌大的长生殿不免显得有些清冷。
淳于和国师对视一眼,国师用手轻轻拍着淳于尚的后背。
淳于走过来,低头看着依旧在国师怀里的淳于尚,瘦削白皙的手抚上淳于尚的后脑勺,“莫怕。”
淳于尚慢慢抬起头,眼睛有些发红。
淳于尚为继后所生,是淳于同父异母的弟弟,刚刚年满十岁。淳于的母亲瑶月王后生产时便逝去了,后来嬴帝又立了当今的王后苏锦。淳于知道苏锦对嬴帝和母后有恩,且这么多年一直相安无事,对于这个弟弟,他还是疼爱的,兄弟二人的关系也算亲密。
淳于尚一直被养在宫中,如今还是小孩子心性,此情此景,不免有些胆怯。只是诺诺的应着,看着皇兄,倒也安心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