熊竞辉喝着碎末子茶,往搪瓷杯里呸着黏在唇上的茶叶笑道:“咱们两家人啊,就你一个南下的北方人,剩下的都是南方人,可不是嘛。”
熊竞辉故意绕开要孩子的话题,他知道胡宝琴的心结,她亏心,这辈子只给熊竞辉生了一个儿子。
也是熊家没长辈了,不然她的脊梁骨能被老人家戳死。
胡宝琴是个有梯子就下的人,他都这样说了,自己也别再把坏情绪带给他。
“哎呀,在京城待久了都忘记了。”
熊竞辉晃着头探茶,仍不禁感慨:“这秀秀真是俊啊,和老程年轻那会像。”
说到程锦良小时候,他又嘲笑道:“咱老程小时候就跟个姑娘似的,白白净净的,大家玩土匪把戏,都爱把老程当大姑娘拐到寨子当压寨夫人。”
“不像程大宝,黢黑跟块刚出窑的炭堆似的。”
胡宝琴脑补了一下那场面觉得好笑,但还是为好姐妹说话:“桂香也不差,是夫妻俩底子好才能生出那么漂亮的姑娘,以后上门说亲的怕是要把咱筒子楼踩塌不可。”
正说着呢,程锦良和林桂香就来了,他们自来熟的打开门,自顾自的坐下。
“孩子从沪市回来,给大家伙都带了点见面礼,秀秀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让我们给你们挑的。”
程锦良一边说着,一边把钢笔插进熊竞辉的工衣胸口的口袋上。
胡宝琴欣喜地接过林桂香递过来的沪市女人,她急不可耐的打开,深深嗅了满鼻子香气:“这可是稀罕货啊,我每回去供销社都没货,帮我谢谢秀秀。”
熊竞辉也放下茶缸子乐道:“哎呀,你这钢笔还真是及时雨啊,我的笔老吸不上墨,我找老梁,老梁那家伙不给报,我都打算下个月戒烟,拿烟钱买一支新钢笔了。”
夫妻俩都拿着自己的礼物又摸又看好一会。
高兴过后,胡宝琴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试探的问:“这不会是孩子拿…钱买的吧。”
林桂香愁她眼睛像抽筋似的打眼色,觉得好笑,她颇为自豪的说:“咱秀秀考上了京城大学的外语系,过两个月就开学了,送咱们的礼物都是她自己做翻译挣的钱买的。”
“嚯!好家伙,真的假的,你们没听错吧,不是京郊大学,是京城大学?”
熊竞辉差点被一口茶水呛到从鼻子里喷出来,他一脸难以置信道。
程锦良见他惊讶的样子,满意的笑出声自豪的说:“那是,京城大学,还是外语系,我们都看了通知书,真真切切是京城大学盖的戳。”
熊竞辉为兄弟感到高兴。
“行啊,一家子都遗传到老程基因了,一个个读书那么厉害?京城大学重开才几年?听说毕业给分工作是不是真的?”
林桂香点头:“是真的,我单位有个财务部的亲戚,他们家孩子就是京城大学的,现在留校当老师呢,说出去多体面。”
熊竞辉感慨:“知识分子就是好啊,肚子里有墨水,到哪都饿不着肚子,我家大俊当初要是能读个高中,升迁也不至于那么困难。”
“孩子在边疆那么危险,人没事就好,别逼孩子。”林桂香劝解道。
熊竞辉挥挥手,自己也是说说而已,他就这一个孩子,这要是没了,他老熊家可就后继无人了啊。
胡宝琴瞪了他一眼,嘴里替他解释:“老熊就是嘴巴嘚吧,要是大俊有点事,最急的不还是他。”
林桂香起身:“行了,你们唠,我去做饭。”
胡宝琴紧随其后:“我和你一块儿。”
就剩程锦良和熊竞辉在里边谈天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