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路上拦车,拦了一上午才有个跑车的大叔愿意带上他,就这样,他一路辗转到了洪福省,开始找中介进厂。
可厂里一看他年纪小,又有少管所记录,都不愿收他,何大哥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我饿的只能去菜市场里偷那种成包的鸡蛋干和豆腐干吃,晚上蹲肯德基门口,吃人家剩的汉堡。”
后来是一个印刷厂收了他,何大哥说他在厂里面一天干12小时,厂里看他勤快就没撵他走,那时候,厂里效益好,一个月能挣八千多块钱。
干了四个月,一天晚上,他在吃烧烤,看见几个混混拿着刀抢劫他们副厂长,他一个飞踢,三下五除二,给那几个酒蒙子揍的鼻青脸肿。
等再从局里出来的时候,给他提拔成了线长,一个月工资有一万五了,那已经是他离家大半年了。
半年多了,他第一次有想和他母亲联系的想法,打了电话过去,他妈只在那头咿咿呀呀,听到是他儿子的声音后,沉默了许久。
自那个月起,他每月往家里寄四千块钱,那年过年,他回家了,开着厂里的小货车,带了好多礼品,和一些木头跟种子。
他妈是哑巴,要想正常沟通只能写信,在外头的时候,大概一个月能收一封信,何大哥打电话过去,问:“妈,最近身体咋样?”
电话那头只能回答:“咿呀咿额……咿呀咿额……”
“好着呢吧?”
“咿咿!”
大概意思就是身体还行,不用担心,说到这里,何大哥咿咿额额地演示起来,眼里充满平和,仿佛在回忆母亲说话的细节。
他妈写信过来,让他过年回来带点木头和种子,她想明年种点玉蜀黍和西瓜,再用木头搭个栅栏,她说种的红薯被野猪拱了好多。
接着,何大哥饮了口酒,他的脸早就很红了,详细讲了下过年和母亲在家待的那半个多月。
他说在家里,几乎没什么声音,母子两人都是沉默地干事,他拿着锤子和锯子在那边搭栅栏,母亲就在旁边拿卷尺量长度。
母亲炸丸子,他就在旁边等着吃,拿着电话和厂里面的员工沟通印刷细节。
没有多余的嘘寒问暖,只有母子二人之间的默契,过年期间,卖了些存粮,扎好了栅栏,打扫了家里。
他第一次感觉和母亲有了亲情,他们没提过上学时的混混日子,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何大哥说,母亲因为说不了话,情感也很含蓄,不太喜欢笑,写信的时候只喜欢报告一下自己种菜的进度和这儿的天气,不多问他的生活。
一晃眼过了五六年,母子俩也只有过年见一见,其余时间他都在外省工作。
他辞了印刷厂工作,当过一段时间的包工头,最后和副厂长一块儿办了个酒厂,效益还不错。
两年前,他和酒厂的一个投资人的闺女结婚了,现在还没生孩子。
这几年他都请了保姆在家照顾母亲,一年前,母亲摔了一跤,住到了医院里。
那段时间,他忙着跑业务和应酬,本想着一星期后去见见母亲,谁知道,糖尿病并发症和静脉血栓在短短几天内要了命。
那时,他已经和母亲一年多没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