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金兵退去,营地又恢复了宁静。
一夜激战,死伤遍地,有宋兵的,但更多的是金兵的,这些尸体有失去头颅的,有缺胳膊少腿的,有刀枪刺入胸腹的,也有双方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死在一起的……黑色的土地被鲜血染成暗红色,一旁残破的木盾上,除了插着几根箭矢外,还增添了很多的刀痕,黑乎乎的狼牙棒、镔铁砍刀卷曲的刀刃早就被血肉染成暗红色,还有脑浆的白色和人油的黄色,营门和栅栏围墙余火还没有完全熄灭,袅袅黑烟还在不断升起,继而飘向远方。
一夜间的杀伐,恍如隔世,罗延庆双眼通红布满血丝,身上也多了好几处伤口,臂膀上翻出的血肉依稀可见,可他并不觉得疼痛,他所心疼的是再也不能醒来的一千多罗浮山弟兄。五千多弟兄归顺朝廷,十几年来跟随大哥岳飞沙场征伐,到如今只剩下五百多人。
“我们决不能坐以待毙。敌我悬殊,只能智取,不能强攻,只能杀他个出其不意”罗延庆心意已决,准备主动出击了。
他手持钢枪点兵:“这些年,我们罗浮山五千弟兄跟随岳大帅杀金兵,收失地,那是何等的快意。岗子下就是金人大营,你们怕吗?”
众兵卒被无畏的杀气感染了,皆应道:“无惧,无惧。”
“好,我们还剩五百人,可我们是金人闻风丧胆的岳家军。”罗延庆充满激情。
顿了顿,他又道:“弟兄们,我们阵亡一千五百余人,可躺在营地的金兵恐怕不下三四千吧,我们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杀他娘的。
五百兵卒齐声高呼:“‘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为死去的弟兄报仇。”
罗延庆将五百兵卒分成两组,一组二百人随他袭击金人营地,另一组三百人充当弓箭手,负责防守营地,并吩咐他们收集营门前所有箭矢,埋伏在营门外草丛中伺机杀敌。
经过短暂休息和战前准备,当夜,二百精骑悄悄逼近金军大营。
两场战斗,失去三千多兵卒,轻重伤七百余人,大将哈迷勫重伤不治,另外又有三名将佐失去性命。无数次征伐宋国,宋兵往往都是望风而逃,靖康年间就连两个皇帝都没有保住,被虏去北国,他完颜锺也是大金赫赫名将,何时吃过如此大亏。思来想去,完颜锺心中郁闷。
没有任何预兆,也令人难以想像,在两场激烈的战斗后,同样伤亡惨重的宋兵竟敢在激战之后前来袭营。
罗延庆一马当先,挑开营门栅栏,率先冲入,二百骑兵一拥而入,他们在营地里大肆砍杀,收获着无数金人的性命。猝不及防之下,满营的金兵哪有还手之力,只有四散奔逃。
一路砍杀,发现金人囤积的粮草,随之一百余火把腾空而起,在天空中划出一道道黑色火龙,先是上升,继而急跃而下,扑向囤积的粮草,唤起了火的盛舞,转眼间囤积的粮草被大火吞噬。
此刻,整座金营混乱无比,罗延庆率领二百弟兄毫发无损原路返回。
完颜锺没有想到宋兵激战之后竟然前来劫营,这支宋兵的底细他是清楚的,两场战斗下来宋兵剩下的兵力最多只有五六百人,就这么点人马竟敢劫营,他盛怒之极。
随即,完颜锺亲率一千余人策马追击。转眼间罗延庆率领的二百骑兵通过山道,直接入营。追击而来的是金人的精锐,他们挥舞兵刃,嗷嗷怒吼,但迎接他们的是复仇的利箭,三百宋军士卒拼了命的弯弓射箭,几轮箭雨,千余枝利箭射得金兵人仰马翻,伤亡惨重。见宋兵早有埋伏,完颜锺只得率队离去。
不过,此刻的完颜锺自尊已经大损伤,他暗下决心一定要全歼这支宋军。
罗延庆率领二千余人马离开后,牛皋、诸葛英等众将与张俊相安无事。但谁也没有想到张俊羞怒难忍,竟然派出家将通风报信,妄想借金人之手消灭罗延庆二千兵将。
午夜时分,黑沉沉的营地一片寂静,除了营中少数将领帐篷和营门处的几点灯火之外,看不到一点点亮光。
营中一军帐中,诸葛英正在挑灯夜读。这时,亲兵进帐报称有人求见。
入帐后,诸葛英见来人三十余岁,文士打扮,是张俊的幕僚,微感诧异。
“诸葛将军勿要生疑,我乃王奇之兄长王群,突兀来访,实有要事相告,还望将军勿怪啊。”来人开门见山,直接打消诸葛英的疑虑。
诸葛英听后,面露微笑:“自古忠奸不两立,一点点疑惑,还望先生勿怪。”
“张俊虽当朝枢密使,但此人心如蛇蝎,非善良之辈。罗延庆、吉青、赵云三人起兵闹营,这厮心怀不满,竟然暗地里派出家将,通报光州金兵……”王群没有遮掩,直接回答。
诸葛英脸色骤变,一阵不安涌向心头……
稍稍平复了紧张不安的心情,他拱手道谢:“多谢先生仗义直言,前来报信,不胜感激”。
王群离去后,诸葛英紧急召集牛皋、汤怀、王贵、周青等兄弟。
诸葛英当场相告王群提供的消息。
“坏了,罗延庆三兄弟岂不危险,二千余兵马想必难保,张俊这奸贼真是狠毒啊。”二爷牛皋义愤填膺。
汤怀接过话题:“如今兵马已被控制,我们已无权调动兵马,能够调动的也就是大哥的亲卫二百人。”
“大哥含冤而死,都是秦桧、张俊这些奸佞造的孽。”周青拳头紧握。
牛皋怒道:“哭丧着脸有用吗?一不做二不休,干脆杀了张俊那厮,我们尽起鄂州驻军北上救援。”
诸葛英深吸一口气,他沉声道:“大哥已去,我们不能坏了大哥忠义之名,不要忘了金寨还有侄儿岳霖布局一万三千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