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辆警车再度呼啸着从建筑工地离开,从始至终,工地上都没有一个人出现。
据林阔所说,这样的古怪情况,已经重复了几次了。最开始在吊塔上发现死尸的时候,多少还有些工人出来看热闹。
两三次之后,这个工地上的所有人,都对死人事件变得不闻不问,漠不关心,甚至拒不配合警察的调查,一问三不知。
几天下来,警察也不再浪费时间在这些人的身上,只能尽量从其他方向来开展调查工作。
林阔也乘坐警车一起离开了,对于张巍坚持要留在这个工地上,林阔虽然很奇怪,但当时有很多其他警察在场,他也就没有多问什么。
只是深深的看了张巍一眼。
张巍站在工地门口的公路上,目送几辆警车离开,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时间已经是凌晨四点半了。
对于正在经历的灵异事件,他可以说是毫无头绪,短视频里所谓的死亡单车之谜,到底是什么意思?
最让张巍纠结并且难以理解的是,这次事件中的厉鬼,为什么会对广告人有那么大的仇怨。
可是……
他真的好想告诉那个可怕的男人,自己已经果断的从广告行业里辞职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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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有不到两个小时,天就要亮了,整个建筑工地陷入了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黎明之前。
昏黄的临时路灯,几乎已经只能照亮灯泡附近一圈的范围,路灯的木桩子下面,甚至都变得漆黑一片。
一个白色的身影,慢慢的从路灯下走过,这是一个看起来五十多岁的男人,穿着体面的衬衣西裤,却是一张田间老农一般沧桑的脸。
男人走路的姿势很怪异,双腿僵直着向前迈,顶着他的肩膀也上下耸动。这人的膝盖,就像是不能弯曲一样。
这个男人的脸上,嘴角高高的翘起来,眼角的鱼尾纹一条一条的重叠在一起,像是遇见了什么特别值得开心的事情,满足,满意,满脸喜悦的笑着。
只是,他的一双浑浊的眼睛里,哪里有一丝一毫的笑意?
阴森,冷酷,残忍,像寒冰一样冷漠。
男人来到工地门口的彩钢板房前,回头看了一眼,向着那座吊塔的方向,他脸上的笑容仿佛更加灿烂。
随后,他走上了这排板房最边上的楼梯,双肩耸动得更加明显,已经超出了一个正常人可以达到的极限,每一次肩膀高高的顶起来,都几乎到了鬓角的位置。
他的膝盖依然没有弯曲,每上一层楼梯,外跨都高高的鼓起来,胯骨看起来就像要贯穿他的侧腰。
终于,男人上到了板房的二楼,他缓慢的从每一个房间门口经过。在每一扇房门前,都会短暂的停下来片刻,侧头听一听房里的动静。
听见房间里均匀的呼吸,男人便会满意的点点头,继续用诡异可怕的姿势走向下一个房间。
砰,砰,砰,砰。
他脚下的皮鞋,在板房过道的合成木工板地面上,跺出一声声沉闷的响动。却好像并没有惊醒那些房间里的民工,每个房间里都是悠长平静的呼吸声。
只是,这些呼吸声,都太平静了,都太……整齐了。
房间里的人,真的睡着了吗?
在听过每一个房间之后,男人在最后的一个房门前停了下来,这里,跟其他的房间都不一样。
房门上,交叉贴着两张封条,白色的长条纸上,只写了一个“封”字,再没有其他什么内容。
男人抬起手,轻轻的将封条撕下来,小心的拿在手里,低头看着上面的那个“封”字。
他的脸上,竟然露出一抹浓浓的悲伤,沉痛。
随后,变成更加阴冷的恶毒,怨恨。
男人将封条卷起来,放进黑西裤的裤兜里,然后推开了房门,一顿一顿的,走了进去。
嘭!
已经没有了封条的房门,重重的合上。
这一声门响之后,除了男人刚进去的这个房间以外,板房二楼的每一个房间里,都传出急促的喘息声,乱七八糟,高低起伏,却依然没有哪怕一个人开口说话。
房间里,两边对称着各摆放着四张双层铁架床,加起来总共有十六个床位。而现在,只有靠近门边的一张下铺的床上,铺着床单被罩。
男人在这张床上躺了下去,拉过一床薄毯子,仔细盖在身上,目光透过空荡荡的上铺床架,看着屋顶的彩钢。
然后,他慢慢闭上了眼睛。
只是,他那一对黢黑的眼皮下面,两颗眼珠,依然在快速的左右滚动,诡异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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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地上终于恢复了生气,陆陆续续的有三五成群的民工,从板房的二楼走下来,蹲在板房前的水管边上洗脸刷牙。
此时已经是早上的六点半了,张巍在那条公路边上,独自坐了两个小时。直到远处的天边泛起鱼肚白,他才站起身来,背上背包重新走进工地的大门。
到现在为止,张巍在微视APP上发布的两条短视频,已经为他带来了总共超过五万个点赞。
准确的数字是,53279个。
也就是说,现在他剩下的时间,足够支撑到下午两点过。
张巍猜想,关于这个工地的闹鬼传闻,虽然在新闻端被封锁禁止传播,但在私下应该还是有很多人听说了,否则不会有这么高的关注度。
另一方面,那个蜀都记院里的媒体记者,影响力和传播力也确实非同小可,为他的这五万多个点赞肯定出力不少。
无论如何,至少在今天上午的时间里,是不用太过于为死亡倒计时担心了。
张巍走到板房前面,在那些民工的旁边停了下来,靠近一个将毛巾搭在肩膀上,正在刷牙的老年人。
“大爷,起这么早啊?”张巍笑着跟老年人套近乎。
他的目的很明确,想办法混进这个工地里,看能不能打听到一些关于那个恐怖男人的蛛丝马迹。张巍就不信了,天天就住在这里的民工,对于工地上闹鬼的事情,还能一点都不知情?
老年人吐掉嘴里的泡沫,警惕的看着眼前的不速之客,目光中充满了戒备。
这眼神,让张巍不禁想起了那个可怕的男人,昨晚初次在水泥堆那里遇见他的时候,那个男人就是这样的戒备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