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如青龙所言,谢六与他一同屠戮八百之众,确是起到了震慑四方的效用。一连三日,车队迤逦前行,直至抵达福州与豫州的交界之处,竟是未再遭遇一丝刺客的侵扰。这世间的安宁,仿佛是用鲜血铸就的勋章,沉甸甸地挂在每个人的心头。
至豫州交界处的驿站,青龙恭敬地向福王请示,得允在此歇宿一晚。福王自是被安置在驿站最为上等的房间,青龙则居于其侧,白虎与谢六则屈就于下方的陋室之中。那两百余名护卫,亦是分散于驿站各处,或居室内,或守院中,将整个驿站围得铁桶一般,密不透风。
夜色渐浓,油灯昏黄的光晕洒在谢六专注的脸庞上,只见他正细细擦拭着那柄名曰“含霜”的宝刀。白虎躺在床上,瞥见此景,心中一动,笑道:“小谢啊,你第一次杀人是在何时啊?”
谢六手未停,头亦未回,只是淡淡地吐出几个字:“十一岁,一晚,十人。”言罢,空气中似有一丝凝滞,白虎初闻此言,不禁一愣,随即起身,踱至谢六对面坐下,目光中竟流露出几分慈爱之色,缓缓道:“你小时候,怕是吃了不少苦头吧。”此语非问,实乃确信无疑。
谢六闻此,手中动作一顿,抬头望向白虎,面上虽无波澜,眼中却闪过一丝动容。“从……从来没人和我这样说过。”他的声音略带沙哑,似是被久违的关怀触动了心弦。
白虎轻拍谢六的肩,哈哈一笑,道:“以后啊,多和所里的兄弟们聊聊,咱们都是自己人。咱们这些从大家族里出来的,除了商老大,都是庶子,哪个在家族里不是受冷落?反倒是到了圣上身边,才有了兄弟的情谊。这份情,咱们都珍惜着呢。”
言罢,白虎自斟一杯水,继续说道:“我和老程一见你就觉得亲近,不仅因为你本事大,还因为所里的兄弟们都感激你,感激你为朱雀他们报了仇。”白虎口中的老程,自是青龙无疑,他们私下里从不以诨号相称。
谢六对这份御前侍卫间的情谊尚感陌生,只觉得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亲切感,他虽不甚明了,却莫名喜爱。
白虎见状,也不强求,转而言他:“不懂没事,日子长着呢,慢慢就懂了。咱们还是说正事吧。”说着,他压低嗓音,问道:“你觉得福王为何如此爽快地交了兵权?毫无迟疑。而他手下的将领,为何也无一个闹事的?甚至整个福州,都未闻半句闲言碎语?”
“这是为何?”谢六闻言,收起苗刀,凑近白虎问道。
“你可知福王就藩近二十载,是何时开始被人传言拥兵自重的?”白虎反问道。
“不知。”谢六摇头。
“那是在阜阳王至福王府任府军都尉的第二年。”白虎沉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