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监捧着盖有玉玺的诏书踏出宫门时,启明星正悬在玄武门上方。守夜的更夫敲响梆子,惊起栖息在槐树上的寒鸦,扑棱棱掠过朱漆宫墙。
这道旨意以惊人的速度传遍京都:太子贬为庶人幽禁宗人府,阜阳王削爵为郡王即刻就藩。最令人震惊的是,连最热衷于 "死谏" 的御史台,这次竟集体沉默。
吏部尚书府的花厅里,三位阁老围坐在暖炉旁。茶盏蒸腾的热气中,内阁首辅捋着胡须:"你们可记得二十年前,陛下迫于朝政舆论立吴贵妃为皇后,后面陛下还是无法释怀与司徒皇后的情谊,要废黜吴皇后时,御史台如何集体跪谏?"
"这次不同," 兵部尚书柳楠往火盆里添了块炭,"陛下在诏书中用了 " 自省 " 二字,又将阜阳王外放而非问斩,这分明是留有余地。"
户部尚书突然压低声音:"听说宗人府昨夜加急调换了三班侍卫,清一色都是陛下当年潜邸的老人......"
御史台衙署内的书房里,都察院左都御史盯着案头空白的弹劾奏折,手指反复摩挲着青玉镇纸。窗外飘起细雪,他忽然想起二十年前在御花园撞见太子与阜阳王偷喝御酒,两个少年醉倒在梅林里,皇帝却命人用自己的狐裘给他们盖上。
"大人,该歇息了。" 书吏轻声提醒。左都御史猛然惊醒,将奏折揉成一团扔进炭盆。火苗窜起的瞬间,他看见纸团上 "废立" 二字在火中扭曲,仿佛当年那两个在雪中追逐的皇子。
与此同时的长公主府内,赵先生展开新绘制的宗室图谱,用朱砂笔圈出太子独子与阜阳王长子:"公主请看,这两位殿下皆年满十七,且生母家族......"
宗人府。太子不愿卧榻,而是蜷缩在地板上,听见头顶传来轻响。他抬头望去,只见月光下闪过一道熟悉的身影 —— 是父皇的贴身侍卫统领总管商直。
"殿下," 商直将食盒放在石桌上,"这是陛下新赏的西湖龙井。"
太子打开食盒,却发现底层压着一本装帧古朴的《惇叙录》(注1),扉页上有皇帝朱批:"朕待汝如高宗待弘,望汝能解《惇叙》深意。"
另一边的阜阳王,则是奉旨连夜出了京都。阜阳王的马车在风雪中辘辘前行。车窗外,御前侍卫的火把连成一条火龙,照得雪粒如同金箔般闪烁。他掀开帘子,最后看了眼灯火通明的朱雀大街,忽然发现所有店铺的幌子都换成了素色 —— 这是京都百姓对他 "屠城" 恶行的无声抗议。
"王爷,该服药了。" 贴身侍卫递来青瓷碗。阜阳王接过碗,却在触碰到碗底时浑身一震 —— 碗底刻着极小的 "惇" 字,与《惇叙录》书名暗合。
本章注解:
注1:《惇叙录》典出《尚书?皋陶谟》"惇叙九族",取敦厚和顺之意,历代多用于记载宗室礼法。本书是虚构的朝代,但也是借用古书来起到教育之意。皇帝选择此书,既符合 "自省" 的处罚名义,又暗含希望太子反思父子兄弟之道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