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里走,烟雾越浓,火势越猛,锦宓感觉自己的眼睛被熏得生疼,生理性眼泪让她眼前模糊一片,看不真切。
唤了几声,不见有人应答,她心下焦灼万分,索性直接放下了遮挡口鼻的袖子,边喊边往里走 。
“婵媛!
婵媛你在哪!
咳咳。。。咳咳”
只喊了几句,浓烟便争先恐后涌入她的喉咙,鼻腔。
景宓只觉得的嗓子又痒又痛,猛的剧烈咳嗽起来。
火越来越大,将家具房梁烧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她回头看来时的路,大火已经烧到了门边,能点燃的几乎都被点燃了。
她心下沉了沉,将烧焦的头发藏入衣服内,继续往里走。
突然,她感觉自己被什么绊了一下,身子不受控制往前栽去,她下意识想抓住什么,但双手挥了几下,什么也没能抓住。
“噗通!
咕噜。。咕噜”一股凉意袭卷上半身,景宓胡乱摸了摸四周,她应该是摔进了水缸内。
还没等她欢喜,熟悉的窒息感立马袭来,呼吸被夺去的痛苦让她恍惚又回到了十年前。
她是景府最小的孩子,怀她的时候,景府遭遇刺客,她的母亲为了救父亲,以身挡剑。
她早产了。
虽然勉强从阎王那捡回一条命,但到底不是足月所生,她从小身体就比别人弱上一些。
景府内别的孩子四五岁时都能上树掏鸟,下河摸鱼了,她还缠绵在病榻上,汤药不离手。
再长大点,她那残破的身体虽然仍然不中用,但是她好歹可以下地走路了。
但仍然是见风就倒。
所以,长到十岁,她都未曾被母亲允许走出自己的院落。
她一直觉得,她与哥哥送来逗她展颜的鸟雀无什不同,她这一辈子可能都得被困在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因为身体的缘故,终生没有机会见一见那院外的天地。
直到她十二岁那年,她哥哥加冠那日。
她的哥哥景鲤,自幼聪慧,才思敏捷,得景府重视,他加冠那日,楚国几乎所有士族都来了,府内极为热闹,客人们快活的气息甚至从那紧闭的院子大门空隙内飘入院中。
也就是那日,她第一次生出了要逃出去看看的念头。
她支开下人,偷偷从窗子翻出,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踩着花匠们遗落在院子角落里用来修剪树木枝丫的梯子翻了墙。
每爬一下,她心里就雀跃一分,坐在墙头的那刻,她甚至觉得迎面吹来的风都是自由热烈的。
她只顾着开心,已然忘了,她从未踏出过小院,自然也不知道墙的另一侧是什么。
所以,在她满心欢喜的伸脚去踩墙头另一侧的树枝时,树枝应声而断,她甚至都来不及呼喊就掉入了池水中。
不会水,她自然就十分慌张,拼命扑腾,想要抓住点什么,就像她过往数年那般一次次在床榻上挣扎求生。
但湖水却从她的唇喉鼻耳灌入,水好似从皮肤浸入体内,将五脏六腑挤的生疼。
衣服越来越重,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也越来越重。
她本以为那日她应该会无声无息死在池子内。
但在她最绝望之时,在她眼前已经隐隐发黑的时候,她感觉有一人朝着她游了过来,他朝着她伸出手,一把将她拽入怀里,带着她往池岸游去。
她紧紧攀附着他,巨大的恐慌让她想要抓住点什么。
头发竖起,玉冠 ,抱着的身形瘦弱,身形比她高上一些,应该是个十三四岁的少年。
她不知道其他溺水的人是否也如她一般无耻,不顾男女大防。
但那一刻,生的渴望战胜了一切羞耻心,哪怕知道那人是男人,她仍然死死拽着不愿放手,力气大到甚至将他腰间挂着的玉佩拽了下来。
她昏迷在了上岸前的最后一刻,她能感觉到少年后来似乎焦急的拍着她的脸,想让她保持清醒,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回复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