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钧一发之际,屈平赶到了,他白着脸喘着粗气抬手制止。
“母亲,你这是做什么?”
屈平冷着脸走到柏惠身边压抑怒气问:“阿姊出殡那日,您未亲临到场送她一程,今日,你又来找她好友的麻烦。”
“母亲。”屈平眸中满是失望:“你怎么可以如此不念母女之情?
您是想阿姊在地府也不得安宁吗?”
“你这就随我回去?”
他眸色一厉,警告垂眸,少年仿佛历经一遭终于从竹笋长成了翠竹,身上带着不惧一切的气势:“我会亲自去见父亲。”
柏惠颤着身子不敢置信地看着屈平:“自从逐你阿姊出府,你就再没唤过我一声娘。
你也怨我,是不是?”
她只觉得喉咙中弥漫着血腥气。
柏惠喉咙动了动,再开口时仿佛老了十岁,有些自嘲:“到头来,只有我作了恶人,失去了女儿,儿子也和我离了心。”
“但是屈平,这世界上只有你最没有资格怪我。”柏惠一字一句道:“要不是为了你,我不会去见你姐姐,不会伤了她的心,她也不会和我离了心。”
“屈平,你怎么能理直气壮怪我?”
“若你成器一些,我也不会被你父亲拿捏。
我多希望,你阿姊是男孩子,那她将是我一辈子的骄傲。”她随手抹了一下眼角,从头到尾,她都保持着贵妇人的体面。
她看向陈曦和,淡淡一笑,点头肯定道:“姑娘好手段。”
陈曦和叹了口气:“夫人头脑有没有清醒一些。”
柏惠垂眸,没有回答陈曦和的问题,而是面无表情挥了挥手,站在她身后的丫鬟上前一步,俯身将托盘放在桌案上。
“这些金饼换这宅子。”柏惠将托盘往陈曦和那边推了推,声音里有些落寞:“还望姑娘考虑考虑。”
说着,她仰起头打量起周围的一圈,神色怀念:“这个宅子是婵媛及笄时,我送给她的礼物之一。
这宅子中的一草一木都是我找亲自找匠人布置,许多金贵的桌椅物件也都是我费尽心思寻来的。”
“她去面见王和离那日,原儿当堂质问他父亲,说他不配为人父。
她父亲十分恼怒,当场给屈平上了鞭刑,派人将婵媛的房间所有东西都丢出府去,又开祠将她名字划去。
我不是没有拦着,只是我虽然是屈府宗妇,但到底无法强硬过他那个族长。
婵媛还是被逐出族了。
后来,我怕她过得幸苦,也偷偷送些银钱想要给她,但是都被她父亲发现拦了下来。”
她垂眸摊开双手,只觉得手上血迹斑斑,她颤抖着双手,泪珠一颗一颗落在手上。
是她亲手将婵媛推离了身边。
陈曦和说的对,婵媛的死和她脱不开关系,可是,婵媛与原儿,她总要保住一个。
原儿这些年虽然稳重下来,但他骨子里的冲动并没有改变分毫,她得护着他,为了护着他,她便不能忤逆他的夫君。
她很放心婵媛,因为那孩子从小识大体,懂利弊,她从不让她为难。
可是,就是因为这唯一的误判,她却永远失去了她。
“我没想过要将她逼上绝路,我也是爱她的。”
陈曦和闭着眼睛转过头去,柏惠说爱婵媛她并不怀疑,但她的爱参杂着利益,她给婵媛的爱太少太少,少到二选一时,婵媛随时都是被抛弃的那个。
她一直觉得,这世上的爱啊,若是接受的人感知不到,那就不是真的爱。
柏惠一边打着爱婵媛的旗号,一边却为屈平考虑,让婵媛步步牺牲,这不是爱。
陈曦和不想同柏惠再聊下去,再聊下去她觉得自己会心肌梗塞。
她扶了扶袖子,转身谢客:”夫人还是请回吧,这宅子我不会卖,任何人来,我也不会卖。”
“她是我女儿。”柏惠用力捶着自己的胸,泣不成声:“我愧对她,所以不敢去她坟头祭拜,这个宅子,是我与她唯一的羁绊。
陈姑娘,算我求求你,你割爱将它卖给我,好不好?
你就看在我真心护了她二十多年的份上,给我留一份念想。”
屈平皱眉,不赞同道:“母亲,这宅子阿姊的确给了陈姑娘,这宅子也是阿姊留给陈姑娘唯一的念想,你不能这样无理取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