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堂在正德面前说曹元的坏话,若非刘瑾向正德讨人情,曹元吃不了兜着走。
结果曹元不仅没事,捕豹中官也不再进甘肃境内。
这么大的人情,曹元应该知道刘瑾帮忙,可竟然没有任何表示。
刘瑾一直捉摸不透,他大权在握,曹元只要肯,求他,立马飞黄腾达。
曹元为什么不求呢?
刘宇当然知道曹元于刘瑾有救命之恩,至于他为何不向刘瑾讨人情,他也搞不明白。
刘瑾既然问起,免不了将曹元大大夸一夸。
刘瑾越听越黯然伤神,他觉得自己像个孤家寡人。
他问刘宇有什么事。
“也不是什么大事。有个叫王吉的人,祖上是世袭指挥,到他爷爷时革没了,他拿出一笔银子想求相爷恢复世袭。”
刘瑾听说银子就来劲了,嘴里却说:
“你怎么认识他?”
“也没有交情,只不过买下他的祖宅而已。”
“变卖祖业的人,能有多少银子?”
“倘若不卖,用不着多久,照样败光的。说来可笑,没见过这样败家的。说一件小事相爷就知道。有一回他花大价钱买一匹马,见人家斗蟋蟀,就将马换一只蟋蟀。蟋蟀没有看好,逃进墙角,他叫人将好好的一座墙拆毁了。蟋蟀倒是找到了,可不小心,被一只鸭子吞吃了。他一气打死鸭子,结果还得赔钱。别人说他拿一匹马换一只死鸭子。类似的事多着呢。他母亲见他整天胡闹,才变卖祖宅,花钱找关系,指望重新获得世袭,有个正经事拘着他罢。”
刘瑾早已哈哈大笑。这一笑,他的心情好多了。
“你任过大同巡抚,又任过宣大总督。今年的年例银我不同意发放,边将一个个叫苦连天,照你看,边费匮乏到底出在什么漏洞上?”
刘宇想了想说:
“照下官看,各边粮草短缺,马匹疲惫,主要是官任非人,官僚失职,罪归小吏。有的仓库粮料污烂动辄万余,甚至污烂成灰而不知核验。”
“众口一词都是这个原因,咱家决定从清理仓储着手整顿。刘大人熟悉边务,我奏明万岁爷,兵部尚书一职非你莫属。阎仲宇只会依惯例与我扯皮,怕是捞足了,不敢得罪下面的人。”
刘宇大喜,忙向刘瑾道谢:
“全仗相爷提携,刘宇任兵部一职,定不让相爷失望。”
刘瑾心情好起来,便想要看戏,他问刘宇:
“现在戏班子演的是哪一出戏呢?”
“演的是《精忠谱》。”
刘瑾家的戏班子叫做“老枣树儿班”。
其时戏剧十分繁荣,光剧目就有十二类,分为神仙道化、林泉丘壑、披袍秉笏、忠臣烈士、孝义廉节、逐臣孤子、拨刀赶棒、风花雪月、悲欢离合、烟花粉黛和神头鬼面。
戏班雅号在隋朝称为“康衢戏”,唐朝称为“梨园戏”,宋朝称为“华林戏”,元朝称为“升平乐”,尊称唐玄宗为祖师爷,所以戏班子通称为“梨园戏”。
康海喜欢刘瑾家的戏班子,有一次当刘瑾面夸奖他家戏班子说:
“君家梨园大佳。”
刘瑾听不懂他文绉绉的话,以为康海说他家的后花园。园里的水果树,只有几棵老枣树。
“哪称得上梨园,果树呢,只有几颗老枣树。”
康海说梨园就是戏班,刘瑾又笑着说:
“既然没有梨树,只有老枣树,戏班干脆就叫‘老枣树儿班’吧。”
刘瑾、刘宇和张文冕到戏园时,康海吃酒醉了,在台上竖抱琵琶,亲自操弦伴奏。
《精忠谱》演的是岳飞父子因“莫须有”罪名蒙冤负屈的故事,康海如痴如醉的弹奏,如穿云入石,正气浩然。
刘瑾见他的模样,笑道:
“到底是状元公,天下竟没有他学不会的本事。”
在戏台子对面的看台上,除刘瑾家人外,就是刘瑾宠信的达官贵人。有国舅爷张鹤龄、武定侯郭勋、焦芳、刘机、许进等大僚,还有为数不少的内官和各色官员聚在一块儿看戏。
张鹤龄左手持一根啃得差不多的羊骨头,右手持杯,别人忙着跟刘瑾打招呼,只有他连瞧也不瞧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