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一天下来,找到的有价值的线索并不多。案件的最大突破口还是白色粉末和脚印。
“我们回沪滨市?”嬴启孜整理好样本,扣上执法箱的金属锁扣。
“不急。我看嬴小姐很喜欢国内的文化,想去附近的枫桥寺转转吗。”
“寺庙?”
“嗯。黄昏是枫桥寺一天中最美的时候。”
“像你这种一秒钟以万刀计算的资本家,居然有闲心去寺庙陶冶情操。林宫鹤,你好像真的与我从外界了解到的不同。”嬴启孜抬起一双笑眼看向林宫鹤的脸。
谈及枫桥寺,他一副淡淡的表情,好像敛去了周身的邪气,眉目俊朗,气质脱尘,仿佛他才是那个不食人间烟火的神。
抛开其他的偏见不谈,嬴启孜觉得,幸好他们去的是寺庙,寺庙内只有慈悲气质的佛。若是教堂,林宫鹤往那宝座上一坐,她估计会有划十字的冲动。
“求神拜佛,信徒们怀的都是为天下祈福的善心,我只是抱着一些利己的目的,去寻一个心理安慰。”
“你信佛?”
“不想信。”
“不想信?那你怎么能从佛身上寻得心理安慰?”
“后来我不得不信。”
沉默了一会儿,林宫鹤才继续开口道:“曾经我认为对一个虚无的东西磕头跪拜是一件很蠢的事,无论是想得偿所愿,还是普度众生,靠的只能是人自己。定下一个目标,围绕这个目标做好一件又一件与之相关的事,要什么得不到?”
听到这里,嬴启孜接着他的话道:“后来你发现这个世上有太多是人无法完成的东西。念想在物理世界无处寄托,不得不变成蠢人,将其托付给神灵。”
林宫鹤默认了。
其实林宫鹤不像是一般信佛的人那样,戴佛珠,吃素食,念佛经什么的,表面上他像其他商人一样工作,生活。他只是在那自己认为肮脏至极的心中清出一块净土,将他无法言说的郁苦托给一个未被证明存在的使者。
人总得找到一些通道疏解心结,否则要么走向死亡,要么成为疯子。
二人穿着质感上乘的大衣走在石板路上。他着深灰,她着暗红,侧手边是赭黄色的寺庙围墙,灰黑的脊饰上方,古树冠都染上一层冬日的棕黄色调。人景相衬,入画江南。
夕阳西下,行人渐少,影子的颜色越来越深,钟声越来越近。
他们刚走进寺内,住持便迎了上来,领着他们到了一处不对外开放的偏殿,这里只供奉着一尊佛像,佛像的背后是一排排的装满经文的木柜。
林宫鹤从大衣的内袋里拿出一本手抄的经文,双手递给主持,像是一名虔诚的信徒。住持收下,给他递上三炷香。他站在佛像前深深鞠躬,拜了三拜,将香插进香炉内。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仿佛已成了习惯。
此刻,住持手上又多了一本空白的经书:“林先生这次可还需要这个?”
住持指的是手上的经文。
“当然。”
住持了然,将空白经书递给了他。
“林先生,人生四苦,你受的是其二——求不得,爱别离。与其执着,不如放下,唯有自渡才能脱离这苦海。走出来吧,不要因为执念错过了身边人。今日老衲不应该将你领进这偏殿,应该领你去寒十殿。”
“阿弥陀佛。”住持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寒十殿,里面供奉的是和合二仙,传说进殿的相爱之人,能生生世世相伴左右,喜结连理。
嬴启孜并不知道寒十殿的故事,住持这一番云里雾里的话她也听不大明白,也不想去深究。林宫鹤只当是住持误会了,直到后来的某一天,他无比后悔自己会错了住持的意。
晚上,他们在枫桥寺里一人吃了一碗素面作晚饭,又去了塘街散了散步。俊男靓女,总是引来街头的人频频侧目。
“小伙子,买串茉莉手串给女朋友吧。”
“阿婆这么晚还在摆摊啊?”嬴启孜微笑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