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庙中,欧阳爷和丁大爷相对而坐,继续着他们的闲谈。北侠神色悠然,缓缓说道:“这次我们杀马刚,看似只是一场冒险,实则好处多多。” 丁大爷一听,眼中满是好奇,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到底有什么好处呢?还请仁兄不吝赐教。”
北侠端起茶杯,轻抿一口,娓娓道来:“那马刚平日里称孤道寡,可见是个有权有势之人。倘若我们光明正大地将他杀了,他的家人要是报官,说自家员外被盗贼持刀杀害,地方官该如何是好?更何况他叔叔马朝贤在朝中为官,要是再接连催发几套文书下来,这岂不是要让地方官丢了乌纱帽?如今我们乔装改扮,神不知鬼不觉地除掉他。那些姬妾们都是妇道人家,见识短浅,她们肯定会添油加醋,说那妖怪青脸红发,来无影去无踪,把马刚的脑袋给取走了。况且还有个胖妾被吓得昏死过去,人胖多虚,她这一吓,说不定就一命呜呼了。旁人不明就里,不会说是她自己痰迷心窍,只会说她的魂魄被妖怪吸走了。这样一来,就算马家人报官,官府也会觉得这是妖怪作祟,束手无策。贤弟,你仔细想想,这难道不是好处吗?”
丁大爷听了,越琢磨越觉得有道理,就像在黑暗中找到了一盏明灯,心中豁然开朗,不禁对北侠的智谋佩服得五体投地,赞不绝口:“仁兄高见,小弟真是望尘莫及啊!”
两人又闲聊了许久,稍作歇息后,天色已然大亮。他们给了瘸腿道人一些香资,便离开了庙宇。丁大爷热情地邀请北侠一同前往茉花村小住几日,等到庙会之时,再一同前往灶君祠会合,缉拿花冲。北侠本是无拘无束、四海为家之人,实在难以推辞这份盛情,便欣然应允,与丁大爷一同前往茉花村。此事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二员外韩彰,自从离开了汤圆铺,便一路朝着杭州的方向行进。他沿着道路前行,一路上听到往来的行人都在嬉笑谈论,还把 “花蝶设誓” 当作骂人的话。韩二爷心中疑惑,完全不明白这 “花蝶” 究竟是谁。
走着走着,韩彰突然感到腹中饥饿难耐。这时,他远远望见前面的松林里,一面酒幌高高飘扬,酒幌下面还挂着一个小巧玲珑的红葫芦,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向他招手。韩彰心中一喜,便迈步走进了松林。只见四周环绕着芦苇编制的花障,就像一道道绿色的屏障,满架的扁豆秧和勤娘子相互缠绕,在风中沙沙作响。正值秋高气爽的时节,豆花开得正艳,仿佛一片紫色的云霞,地下还种着各种各样的草花,五彩斑斓,争奇斗艳,宛如一幅绚丽的画卷,煞是有趣。
韩彰来到店门前,抬头看见门上高悬着一块匾额,上面写着 “大夫居” 三个大字。他走进院子,只见里面摆放着两张高桌,桌上还铺着几领芦席,周围设着矮座。院子的另一边有三间草房,一位老者正在里面打盹,鼾声如雷。
韩彰环顾四周,欣赏着这充满田园气息的景象,心中感到十分惬意。他轻咳一声,那老者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连忙拿起抹布,快步走过来问道:“客官是要吃酒吗?” 韩彰点了点头,问道:“你这儿都有什么酒?” 老者脸上堆满了笑容,说道:“我们这乡下地方,没什么好酒,不过是自家酿的白干烧酒。” 韩彰道:“那就先暖一壶来。”
老者不一会儿就暖好了一壶酒,还端来四碟小菜:一碟盐水豆儿,颗颗饱满,就像珍珠一般;一碟豆腐干,方方正正,散发着浓郁的豆香;一碟吹甬麻花,金黄酥脆,仿佛是阳光的化身;还有一碟薄脆,轻轻一咬,便能发出清脆的声响。韩彰又问:“还有别的吃食吗?” 老者回答道:“没有别的了,只有卤煮斜尖豆腐和热鸡蛋。” 韩彰吩咐道:“再暖一角酒来,来一碟热鸡蛋,记得带点盐水。”
老者答应着,刚要转身离开,这时外面走进来一个人。此人年纪大约三十岁左右,一边走一边大声说道:“豆老丈,快给我暖一角酒,我还有急事呢!” 老者笑着回应:“哟!庄大爷这是要去哪儿啊,这么着急?” 那人叹了口气,满脸无奈地说:“唉!别提了!我外甥女巧姐不见了,我姐姐哭哭啼啼的,让我给姐夫送信去。”
韩彰听了,连忙站起身来,热情地让座。那人也客气地回让。三言两语之后,韩彰便把那人让到了自己身边。这人性格十分直爽,看见老者把酒端来了,便说道:“豆老丈,我有个事儿。刚才我看见屋外有几只小鸡在那儿刨食吃。我跟你商量商量,你能不能卖一只给我们当下酒菜?” 豆老笑着说:“这有什么不行的?只要大爷您多给几钱银子就行。” 那人豪爽地说:“你尽管去弄,做好了,我给你二钱银子,怎么样?” 老者一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像夜空中闪烁的星星,满心欢喜地去准备了。
韩彰见状,连忙阻拦道:“兄台何必如此破费,宰鸡太过麻烦了。” 那人却满不在乎地说:“咱们有缘在此相遇,那可是三生有幸啊!况且我也应当尽一尽地主之谊。” 说完,两人各自通报了姓名。原来,此人姓庄,名致和,就住在村前。
韩彰说道:“方才庄兄说还有要紧事,不是要给令亲送信吗?可别因为我耽误了你的时间。” 庄致和摆摆手,说道:“韩兄放心,我还得在这附近四处打听打听。就算我今天急着把信送给我姐夫,他也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什么办法,倒不如我先仔细寻访寻访。”
两人正说着,只见外面又走进来一个人,嘴里大声嚷嚷着:“老豆啊!给咱弄一壶热乎乎的酒来。” 这人脚步踉跄,摇摇晃晃地走到那边的桌子旁,一屁股坐下,把脚往板凳上一蹬,眼睛瞪得像铜铃一般,恶狠狠地瞅着这边。韩彰见他这副醉醺醺、无礼的模样,便没有理会他。
豆老儿皱着眉头,端着酒走了过去。那人伸手摸了摸酒壶,大声说道:“这酒不热啊,我要热乎的。” 豆老儿解释道:“已经很热了,要是热得吃不到嘴里,您又该埋怨我了。” 那人却蛮横地说:“没事儿,没事儿,你只管去烫。” 豆老儿只好重新去烫酒,回来后说道:“这回可热得很了。” 那人又说:“热乎的才好,你给我斟上晾着。” 豆老儿满脸疑惑,嘟囔道:“这是图个啥呢?” 那人不耐烦地说:“别管那么多!大爷我就这脾气。我问你,有什么荤腥的菜,拿一点来给我吃?” 豆老儿无奈地说:“大爷您是知道的,我们这乡村小店,上哪儿去找荤腥啊。实在没办法,您就将就着吃点吧。” 那人一听,醉眼一瞪,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大声吼道:“大爷我花钱了,凭什么要将就?” 说着,就举起了手,做出要打人的架势。豆老儿见势不妙,赶紧躲开了。
那人晃晃悠悠地走到草房门前,鼻子一吸,一股诱人的香味扑鼻而来。他走进屋内一看,只见柴锅里煮着一只小鸡,又肥又嫩,让人垂涎欲滴。他顿时火冒三丈,大声骂道:“好啊!这儿明明有荤菜,你却说没有。老豆,你可真是猴儿拉稀 —— 坏了肠子了!” 豆老急忙解释道:“这是那二位客官花了二钱银子,煮着自己吃的。大爷您要是想吃,也花二钱银子,我再给您煮一只就是了。” 那人却蛮不讲理地说:“什么二钱银子!大爷我先吃了,你再给他们煮去。” 说完,伸手拿过方盘,把锅里的鸡捞出来,端着就往外走。豆老儿在后面着急地喊道:“大爷,可不能这样啊,凡事都得有个先来后到,您这样可不行啊!” 那人却头也不回,大声说道:“大爷我嘴馋,等不及了,让他们等着去吧!”
这边卞虎还在理直气壮地叫嚷,韩彰在外面把这一切都听得真真切切,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心中的怒火好似被浇了一桶油,熊熊燃烧起来。他 “噌” 地一下站起身,几步走到卞虎跟前,二话不说,抬腿猛地一脚踢向木盘。这一脚势大力沉,就像一颗炮弹,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瞬间将木盘踢飞。连带着盘子里热气腾腾的鸡,一股脑儿全扣在了卞虎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