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小巷的另一端,缓缓步出一位面容清癯、气质温文尔雅的青年男子。
他的举手投足间,尽显从容与洒脱,任谁也难以想象,就在不久前,这位青年还拥有着足以令世间万物失色的绝美容颜——这便是林嫣然,以男装示人的她,仿佛脱胎换骨,化身为一位翩翩公子。
然而,在她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却藏着一抹难以掩饰的哀愁与悲戚,如同秋日里最后一片落叶,带着对过往的无限眷恋与对未来的不确定。
她的心中,暗自忧虑着裴清是否愿意伸出援手,这份忐忑,如同暗夜中的微光,摇曳而微弱,却又执着地照亮着她前行的道路。
她心中盘桓着跟随裴清的念头,其一,自是出于对他救命之恩的深切感念,渴望以实际行动回馈那份不可磨灭的恩情。
其二,她亦怀揣着逃离此地,重拾真我的深切渴望。
身为女子,却日复一日地在酒楼中扮演着男性的角色,作为一名不起眼的小伙计,默默承受着顾客们的无端挑剔与苛责,这份苦楚与压抑,对她而言,无疑是灵魂深处的煎熬。
此刻,她的心唯愿紧紧追随裴清的身影,哪怕最终的归宿是长伴这位救命恩人左右,直至生命的尽头,她也甘之如饴,无怨无悔。
至于裴清,他自个儿也不清楚,究竟已在窗边静坐了多久,思绪仿佛随着窗外轻轻摇曳的东风,漫无目的地飘荡着。
“娘的,这光阴怎地如此匆匆,转眼天际已泛起鱼肚白?”
裴清自椅上霍然起身,慵懒地舒展着筋骨,一股倦意尚未完全褪去。
他的脚步不由自主地迈向床边,心中暗自思量,这一千多号兄弟,皆是他的心腹手足,无论他何时起身,他们都会耐心守候。既然如此,何不先让疲惫的身心寻得片刻安宁?
念及此处,裴清索性宽衣解带,径直躺倒在床铺之上,任由困倦如潮水般将他淹没,缓缓沉入了梦乡的温柔乡。
直至午后时分,阳光斜洒进屋内,裴清才悠悠转醒,从床上缓缓坐起。他踱步至窗边,凝视着那高悬于蔚蓝苍穹之上的炽热金轮,心中莫名生出几分恍惚。
这一觉,竟是如此漫长而又惬意,仿佛能将连日来的奔波与劳碌一并带走。
裴清深吸一口窗外透入的清新空气,心中暗自打算,接下来的日子,还需得更加打起精神,方能在这乱世之中,带领兄弟们闯出一番天地。
裴清本无心踏上前往郓城的仕途,对启程的时间,无论是晨光初破还是日已三竿,皆抱持着一份超然的淡漠。
正当他悠然自得之时,房门缓缓开启,映入眼帘的是裴景同与杨成早已守候在门外的身影。
然而,这份意料之中的会面,却因一个不速之客的到来而添了几分意外。
冬临城的城主郝康宁,竟也谦卑地立于二人之旁,静待裴清的出现。
门扉轻响的那一刻,郝康宁毫不犹豫地跪伏于地,双手前伸,语态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敬意:
“少将军,早安!”
裴清心中不禁泛起一丝讶异。
在这个时代,人们竟也流行以“早安”互致问候吗?
这份突如其来的现代感,让他的心湖泛起了微澜,却也迅速归于平静。
昔日,黄巢等人向自己投来赞许的大拇指之时,他已倍感意外。
未曾想,今日在这冬临城内,竟又巧遇郝康宁,后者亲切地向他道早安,这份礼遇再次令他心生诧异。
他连忙伸手,将郝康宁扶起,笑道:
“早安!早安,郝城主真是客气了,无须如此多礼!”
郝康宁被裴清扶起后,依旧低着头,态度恭敬:
“少将军,微臣已命人备好酒菜,恳请少将军赏光,与微臣共进午餐。”
裴清闻言,微微一笑:“郝城主盛情难却,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裴清轻轻颔首,心中并无急迫之感,与郝康宁共赴一顿宴席,再辞别这银装素裹的冬临城,亦不失为一桩雅事。
“少将军肯屈尊相伴,实乃在下荣幸之至。”
郝康宁闻得裴清应允,面上不由自主地绽放出由衷的喜悦之光。
于他而言,裴清的身份尊贵非凡,既是大庆护国将军府的年轻少将,亦是当今女帝的未来夫婿,这份荣耀与权势,足以令任何人心生敬畏。
若能借此机会博得裴清的青睐,自己的仕途无疑将如虎添翼,前程似锦,不可估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