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爹爹盼望自己的女儿,前途坦荡,一世无忧。
我甚至觉得,在我的及笄礼上,面对那些泼我脏水的人。
——若不是娘按住了我爹,我相信,爹爹甚至会像个市井闲汉,撸起袖子一拳头狠狠揍过去,拳拳到肉,拳拳见血。
可为什么?
在这些小事上,爹爹从来都是处处偏袒我,却在大事上,权衡再三地将我牺牲掉。
……
果然——
从我晚上开始,我又做噩梦了。
是从6、7岁就开始纠缠我的梦魇。
还不止一重梦境,可怕的是,我分明知道这是一场噩梦,可我就是清醒不过来。
梦里,爹爹眼睛一片猩红,声嘶力竭地冲我喊:
“沈藏拙,为什么,为什么你不是个儿子”?
“女儿有什么用”?
“沈藏拙,但凡你是儿子,哪怕你是个瘫子,傻子,疯子,我也认了”。
梦里,我想张口问他一句:
“爹爹,是不是,如果我是个儿子,你就不会屡屡舍弃我,选择沈藏锋,可我是你的亲女儿呀,是你唯一的女儿呀”。
……
忽然,我又掉入另外一重梦境。
这次,跳出来站在我面前的,是大伯父,他一把把我推搡在地,抬起脚,狠狠踩住我的头,把我的脸往泥巴地里,我的脸紧紧贴着地:
可怕的是——
我知道那不是梦,,是我6岁那年,真真切切在我身上发生过的。
那段日子,大伯父经常来沈家打秋风,爹爹把所有心思都放在沈藏锋身上,而我娘病了。
一天,他吃醉了酒,踉踉跄跄就闯进了我的院子。
这时,冲陈嬷嬷使了个眼色,陈嬷嬷默然,接着把下人支开了。
大伯父像一道阴影,猛地把我罩下。
他伸出手,像拎着小鸡仔一样,把我从房间里,拖到院子里。
一脚踢过来。
我的身子像纸。
摇摇晃晃,跌跌撞撞。
接着,被另一只脚踩住。
然后,我整张脸,贴在地面。
胸口仿佛疼得要炸开。
大伯父边踩边骂道:
“就你,前些天敢吐我儿子唾沫,还敢打他?沈藏拙,你算个什么东西,早晚要嫁出去的赔钱货,整个沈家迟早是我儿子的,到时候,把你和你那贱人老娘,全部赶出去讨饭”。
“沈藏拙,你怎么不去死呀,你死了就没有人再挡我儿子的路了,你那贱人老娘还想分走沈家银子,替你做嫁妆,你做梦”。
……。
“不对,不对不对,不对,我长大了,我不是小孩了。快醒醒,醒过来,沈藏拙”
我攥紧拳头,拼命捶着地面。
“醒醒,沈藏拙,你要醒过来”。
……。
“你还要告状吗?你不是要告状吗,沈藏拙,你院子里全是我的人,等你爹死了后,我就把你发卖出去。”
声音,是沈藏锋发出的。
……。
为什么,为什么我醒不过来——我知道这是一场噩梦,我过去很长一段时间经常做的噩梦。
“啊,醒过来呀,沈藏拙”。
……。
一睁眼,我终于醒了,大汗淋漓,我躺在一张干净古朴的床榻上,旁边,郑知南像是被我惊醒了。
我满脸都是泪,手指僵硬发白。
紧紧抓住郑知南的手。
我看到郑知南的脸,我才忽然放下戒心。
我知道自己的噩梦终于消失了,爹爹消失了,大伯父也消失了,只剩下郑知南。
这时,郑知南盯着我,他告诉我别紧张,先慢慢深吸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
“过去了,沈藏拙,都过去了”。
我紧紧缠着郑知南的胳膊,听见他的心跳,才稍感安心:
“我害怕,郑知南,郑知南”。
……。
不对……
不对……
不对……
黑暗里,为什么,我的胳膊短短的,拳头小小的,按道理如今的郑知南,明明已经二十多岁了,却还是十几岁的青涩模样。
这间房,郑知南的房,床,是郑知南的床,是我7岁时,死活要缠着郑知南一块睡。
原来,我依然没从噩梦中醒来过。
“郑知南,郑知南,郑知南……”
我在梦里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