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前的爹爹,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模糊了视野。
我不知道怎么挨过这半时辰。
攒了多年的委屈,忽然这一刻如火山般爆发了。
我总觉得鼻子酸得厉害。
娘用帕子,把我的眼泪一点点擦干净,可怎么也擦不干净。
……。
我和娘在台下,哭得眼眶也有些红肿。
一时间,我竟不能适应爹爹这般举措。
我回沈家后,我们这一家人,就这样“糊糊涂涂”地过日子不好吗?大家都拿好自己的剧本,演好自己的角色。
这半年,我们一家三口的感情,就像是一道逐渐愈合的伤疤,虽然留下了淡淡的痕迹,但昔日溃烂的部分,早就不疼不痒了。
时间能抚平太多东西。
……。
爹爹也唱不下去了,他从台上下来,他用指腹慢慢擦掉我的眼泪:
“拙儿,爹爹知道,你回家这么长时间以来,心里一直埋着刺,爹爹会慢慢帮你把这根刺挑干净”。
爹爹以为,我们一家人,还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慢慢相处,弥补。
一时间,我忽然不敢抬起抬头,直视爹爹的眼睛。
一如半年前,爹爹不敢直视我的眼睛那般。
那个时候,爹爹对我万分愧疚,可如今,我的种种谋算,将来何尝不是诛他的心?
我的心慢慢下沉,忽然如坠冰窖,若有朝一日,我亲手煽了大伯父的事,传到他耳朵里,他那跋扈嚣张的女儿,一转眼,变成一头择人而噬的恶狼。
他又待如何?
……。
“好孩子,这大喜的日子,来看看爹帮你准备的生辰礼”。
娘拉着我的手,带我进书房。
我才知道,今日这出戏,并不是我的生辰礼。
我放眼望去——
书房里,摆满了大大小小11只箱子。
我眼眶又酸了起来。
“拙儿,你来,这是补偿给你6岁生辰的礼物”。
我轻轻揭开那只红箱子:里头,摆着一只小小的算盘。
这只算盘——
和昔日被沈藏锋抢走的那一只,一模一样。
却不是同一只算盘。
三岁前,我爱用那个小小算盘磨牙,小小的乳牙,虽然咬不动金色的框子,细软的金子到底留下了些许牙印子,而这只算盘,小巧精致,里头的算盘珠子,比起我曾经那一只,贵重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
明明是阳春三月的天,我的指尖摸到那玉,却是触手生温。
第二只箱子,里头藏着我7岁时的生辰礼。
是一副珍贵的冷暖玉棋子。
爹爹郑重其事道歉:
“那时候,爹不该一心扑在你藏锋哥哥身上,你扔了你藏锋哥哥一只棋子后,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整整3天也不出门,也不吃饭,是爹爹错了”。
……。
第三只箱子,是我8岁时的生辰礼,那时,我在元宵灯会上被沈藏锋出卖,丢给拐子。
我躲在郑知南家,虎视眈眈盯着沈家动向,可爹每次在我生辰时,都会准备一份礼物,想着等我回家后,将礼物一齐补偿给我。
箱子里,是一把名琴,是江南第一制琴手特地为我量身定做。
我最不喜欢抚琴,嫌那琴弦勒得我手指头疼,这柄琴,在保留了音色准确的同时,将几根弦造得细软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