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公心虚地把目光移到大猪蹄子上,嘿嘿地笑:
“见过,说过话,怎么就不算故交呢?”
好好好,同朝为臣,偶尔碰上了说三两句话,就算故交?那我和西街卖饼的张大妈,东街卖胭脂的李姑娘,说过多少句话,要论我和她们还是八拜之交,生死契阔的好姐妹呢。
叔公决定找回点场子:
“你是怎么拜入师门的?托你的福,这段日子,老头子我受了欧阳大人不少关照。”
郑知南道:
“跪了2年。”
老叔公摇摇头:
“我说的不是你。”
然后,用胖乎乎的手指点了点我:
“我问的是你。”
我摸了摸鼻子,颇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郑知南,再看了看老叔公:
“跟着郑知南踩了几次点,贿赂了管家,威胁了他儿子,还把叔公你给卖了。”
“这么说吧,郑知南靠死缠烂打,我靠不择手段。”
老叔公乐不可支,笑得险些被酒给呛,到底上了年纪,一时吃这么多荤腥油腻之物,怕伤了肠胃,但人老了就跟小孩似的,根本不听劝。
来之前,我思量许久,虽然我屡次给欧阳师兄下套挖坑,但他也不是输不起的人,祸不及家人这道理他懂,自他赴任以来,对叔公多有照顾。
算来——
叔公算是他同门的“家属”,一条船上的人。
而且,是重要级苦主了。
比起老叔公,欧阳算是一只生瓜蛋子,他不想说的内情,欧阳用尽手段逼迫也无用,干脆做个顺水人情。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欧阳师兄算个很复杂的人。
善恶半掺吧,每次我心软觉得他算个好人时,他泼我一盆冷水,当我想把他弄死时,又给我一颗甜枣。
等温馨的开场白结束后,老叔公才切入主题。
“南儿,你是想弄清楚,当年这桩冤案的细节吧。”
郑知南颔首。
“13年前,鹤县闹起了蝗灾,出现大面积的饥民和饿殍,朝堂派人赈灾,可赈灾款被侵吞大半之数,这些赈灾款都是按需发放,因此,导致三分之二的饥民没有领到温饱之需,接着是暴动。”
“这场暴动激起了不小的水花,皇上决定彻查贪腐。”
“我是御史,想查清这桩案子,我亲手把证人送到大理寺,可重重查询下,证据一一指向了我。”
“在旁人眼里,本官打着为民起名的旗号,实则排除异己。”
老叔公苦笑,再摇摇头:
“我算是晋王殿下这边的,又主动掀起了这桩案子,眼下的朝廷,不可能真的彻查贪腐,不过口号说说罢了,这件事得有人平。”
“也是我倒霉,办事太冲动。”
我忽然感觉齿冷,和孙姨一样,本想做点实事,却成了两党相争的牺牲品。
“当年,我们追查到,这笔银子经过层层转手,大部分进了李公公的私库,这阉人想在江南置豪宅,为退休做准备。”
我黯然,看似李公公是齐家靠山,可齐家这只钱袋子赚的银子,分毫流不进李公公口袋里,所以他换了个渠道贪。
但这笔赃银,需要“洗干净”。
于是李公公借齐家来洗,可那些洗钱的腌臜生意,来往信件却变成了御史大人。
证人,便是唯一打过照面的掌柜的。
这笔钱洗干净后,李公公想让齐家灭口,证人闻了风声想着破釜沉舟,逃到京城告状。
而郑御史,想要一个真相,查清这笔银子,还那群在饥荒中惨死的百姓一个公道。
结果那位掌柜,当众反口,诬陷郑御史煞费苦心构陷李公公,分明是党同伐异。
郑叔公提起那位掌柜,忽然坚定摇了摇头:
“我阅人无数,不可能看错,我想了这么多年,终于想明白,这位掌柜为何临时反口。”
我和郑知南听完这段往事。
异口同声抛出了两个字:
“孪生。”
当众反口的掌柜,和逃亡京城告状的掌柜,根本不是同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