祠堂里,爹穿着隆重的礼服,身形佝偻下去。
多讽刺。
从现在起,他就不再是沈家人,被他尊重了多年的长辈,集体踢出沈家族谱。
而我——
一个女子,犹如山精野鬼般,极其轻慢地睥睨那黑漆漆的牌位。
再一次冷冷开口:
“爹,口中的祖宗,何曾庇护过你?你出事之时,是娘,替你守住家族,派了多少家丁,四处明察暗访,才将你从鬼门关捞回来。”
“你口中的长辈,何曾庇护过你?你出事之后,这群人闻讯而来,磨刀霍霍试图吃绝户,哪怕到了今日,他们为求自保,还不是轻易放弃了你?”
“有时候,你和哥哥一样,同样是个看不清时事的糊涂虫。”
我爹转过来,无奈苦笑:
“爹也饱读过圣贤书,自古以来,有几个女子能撑得起家族门户?”
“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总归是没错的。”
我掀起眼皮,仔仔细细逡巡了一眼那些黑漆漆,阴森森的“祖宗们”。
笑了——
这次,我爹真切感受到心里发寒!
在浓厚的夜色下,祠堂的烛火却是亮的,终年都是亮的,从来未曾熄灭过,爹说过,这也是规矩。
我慢慢走到旁边,取了一支白色的烛火,握在掌心里。
笑得凄然,有种平静的疯感。
……。
“祖宗,祖宗在哪?”
“爹爹,你说的是这一堆烂木头吗?”
我爹脸色大变:
“不许出言不逊,拙儿。”
我打断我爹的话。
“爹,你说的祖宗,在哪?”
“在我被伯父虐打,被堂兄设计拐走,在外流亡8年时,祖宗在哪?”
“你说的祖宗,何曾庇护过我?难道,我就不是沈家的一员吗?”
“我也姓沈,凭什么,就因为我是女子,既不允许我在踏入祠堂?又不允许我继承财产?”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告诉你,我认他们,他们才是祖宗,我若不认,他们不过是一群孤魂野鬼。”
“别忘了,现在我才是沈家家主。”
“现在,我不认他们了,他能奈我何?”
“这群祖宗,明明都是从女人肚子里爬出来的,却没有一个人肯承认女子的地位,甚至,在牌位族谱上,连一个完整的女性名字也不肯留。”
“既然如此,那这堆烂木头留着也没有什么用了。”
然后,我用白烛点燃了祠堂悬挂的白绫。
近来干旱无雨,又是炎炎夏日,火舌很快舔舐上去。
我爹以为我发疯了,着急要拦住我,结果被我死死钳住手腕,竟半分也拖不动我。
我一个手刀,劈晕了我爹。
然后,将我爹拖出祠堂。
沈家祠堂,是单独建的一栋小房子,因此,火很快吞噬了整个屋子。
我欢欢喜喜,瞧着那窜天的火苗,滚烫的热意,扑到我的脸颊上,烤得我满脸通红,出了一身汗。
我穿着红色的衣服,像一只女鬼。
就这么静静地,静静地盯着那团火,这样旺盛的烧着,把那一团腐朽之气烧了个干干净净。
女子不可继承家产的规矩,从今日起,也该改一改了。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现在理应由我,沈家第一位女家主,拉开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