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头看去,一个黑不溜秋的干瘦男人,拴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正在吆喝。
姑娘模样俊俏,头发乌黑油亮,衣裳洗得发白,却也干干净净,唯独簪子有些奇怪,是用一根木棍簪着。再看那男人,干瘦且黑不溜秋的,黑色棉袄脏得发亮。
他能养出这么清秀的姑娘?是亲爹吗?
世上苦命人多得很,许毅深知自己帮不过来。他停下来,是因为总觉得这姑娘眼熟,有点像他媳妇。
出于这点念头,许毅没急着走。苏秋生鬼鬼祟祟地卖了一包盐后,边扎着腰上的绳子边说:“别怀疑,就是亲爹。说要卖孩子给他媳妇治病。”
苏秋生摇了摇头,“都不知道他到底丧不丧良心。”
许毅沉默不语,似是在琢磨苏秋生的话。良久后,许毅转身就走。若是个少年,他买回去当小厮,或者当个伙计,往后还有翻身的机会。可姑娘不行,媳妇怕是会生气。
远处,两个章程村的妇人从西市买了东西,跑到东市来闲逛。瞧见这一幕,站在原地嘀咕起来。农村妇人嗓门大,声音一字不落地传进许毅耳朵里。
“这个烂人,卖了一个不算,还想卖第二个。”
“也算是个‘好爷们’,知道给媳妇治病。”
“屁!就不是会过日子的人家。老三卖了二十两,那可是整整二十两。要是会过日子,哪还用再卖老二给媳妇治病。”
“那闺女多孝顺,他却往死里折磨,临了还祸害闺女。”
两个妇人嘀咕着啐了一口,转身走了。
许毅站在原地,大脑飞速运转,梳理着话中的信息。
老三卖了二十两,这个是老二。
还有大哥。
二十两……
许毅僵硬地转过头,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被绳子拴着的姑娘。
二姐?
不会吧。
要是猜得没错,还真不能不管。
他和媳妇好几次私下聊天,宋婉宁都提起过二姐。家里就二姐对她好。
她被卖到这里来,二姐嫁到本村,两人就没再走动过。
那时候家里穷,她担心姐夫嫌弃穷亲戚,再对二姐不好。
一晃两年过去,许毅还许诺等瑞萱身子彻底好了,带着她们去看看二姐。
他走过去,问:“老伯,您是在卖女儿吗?”
宋柱子点头,晃了晃手里的绳子,示意宋喜抬头,“给小郎君瞧瞧你的模样。”
他急切地夸赞道:“我姑娘在十里八村那是出了名的俊俏,老三当时能卖二十两,这娃年岁大些,我也不要太多,五两银子,给俺媳妇治病就行。”
“快,说句话。你这娃子,学学你妹妹,听说我给她卖的人家发财了,你就知道卖的不是好人家咋的!”
许毅听得脑袋发昏。还真是她。卖孩子给媳妇治病,这人到底有没有良心?许毅不信他是给媳妇治病。
五两银子付过去,宋柱子爽快地把麻绳塞到许毅手里。“两清了,往后这娃就是你媳妇。”
许毅慌忙对着宋喜摆手,“别误会,我看你好像我一位故人。”
宋喜不语,只直勾勾地望着远处。许毅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个黝黑男人竟真的走进一家医馆,提着几包药快步往通往乡下的小路跑去。
许远领着两个男娃、两个女娃等在铺子门口,看孩子们的岁数都不大。瞧着许毅领着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回来,许远猛地瞪圆了眼睛。
“你们在这等我。”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勾着许毅的肩膀往边上走,“你疯啦,你带个姑娘回去,婉宁肯定生气,婉宁生气我媳妇也得生气。”
“俩儿媳妇生气,爹娘也得生气,爹娘生气咱俩可就没好日子过了。不成不成,这当丫鬟可不行。”
许远真是着急了,还是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