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妖修风风火火地来，当着几个人修的面把另一只妖修抢回去，扬言做劳什子“压寨夫人”。

水琉璃恍恍惚惚地消化着这个令人啼笑皆非的消息。

她心里不知为何却松了口气。

大概是即使知道沐子衿现如今转换了立场，内心还是不愿和对方兵戈相见的缘故吧。

他们曾一起长大，皆是无家可归的孤儿。

这份情谊不是楚如风简简单单三言两句说舍弃就能舍弃的。

况且，他身上穿的那件月牙白的锦袍......

水琉璃心念翻转一瞬，从三位师弟师妹身后走出来，对着头顶大包，神色阴霾的楚如风说道：“楚道友，我们就此别过吧。”

“我仔细想了想，恕我不能认同你所说的话。”

她语气稍顿，惊讶地发现刚才不能说出口的话此时居然如此顺畅地讲了出来。

水琉璃的话令楚如风的脸色更难看了，他忍着脑门的剧痛，勉强撑起一丝笑，“水道友，我也是......”为大家着想

刚说了几个字就被水琉璃打断，“比起你的片面之词，我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那只豹子妖救过我二师弟，就连刚刚也只是袭击你一人，并无做出伤害或威胁我师姐弟四人的举动。”

“楚道友，我不想知道你和豹子妖之间发生了什么龃龉，导致你对她敌意甚深，我只知道到目前为止，她对我们没显露过一丝恶意。”

“你不该把我四人当成傻子愚弄。”

“妖修和人修是敌对没错，可你自己的仇怨不要强自映射到我们身上。”

水琉璃说到这里迟疑了下，脸上的犹豫之色渐渐褪去，又继续道：“或许，我们两方之间是有机会和谐相处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楚道友，从今以后请不要再邀请我师姐弟几人同行共言了。”

这不是从前的水琉璃会说的话。

她自婴儿时期就在太行宗，比起其他来自天南海北的弟子们更容易被“人修妖修天生死敌”这一观念耳濡目染。

可在经历“豹妖救人”、“师弟成妖”、“师父养妖”之后，水琉璃的想法慢慢改变了。

她开始怀疑这个念头究竟是对是错。

十三岁的年纪在人界里可能天真无邪，在人均寿命更长的修真界那更是个奶娃娃。

但或许是因为宗门大师姐的身份加持着，水琉璃并不像同年龄的孩子一样稚纯好骗。

相反，因为处在这个位置上，导致她比所有弟子更加聪慧敏锐。

她谨言慎行，唯恐会给敬爱的师父带来不好的影响。

即使楚如风知道她身为女主智商不低，但当看到她人畜无害的可爱外表时，难免会展现出一股轻视之意。

具体表现为刚刚那一番刻意为之的煽动言论。

这让感觉自己被人当成白痴的水琉璃心中异常不爽。

为曾经同意他和几人一道的自己感到脸热。

当初怎么就昏了头......

不过严格要求自己的水琉璃也并非一言一行都在循规蹈矩地做大师姐。

她在几个师弟师妹那里，会干一些这个年纪该调皮捣蛋的事。

这其中也包括沐子衿。

所以水琉璃刚刚又想起了那日把楚如风赶走后，气到上头的她没忍住去问了太行宗宗主后所发生的事。

得到准确回答，她当时先是一愣。

她想：四师弟虽然确实冷情了点，但也不至于干出欺师灭祖的事。

然后又发现自家传说中被亲徒弟打伤的师父脸色红润，气息沉稳，只是时不时老喜欢叹息一声，一点也不像是伤心过度或有伤在身的样子。

心里疑窦丛生。

隔天，又传出了沐子衿是妖界安插在宗门内的奸细的小道消息。

那会儿宗门大比还在进行，水琉璃只好先把精力投入到比试中去。

直到三天前，楚如风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告知她关于沐子衿的消息。

她不知道他是从哪儿听来的。

对于这个人，水琉璃对他的感观很矛盾。

有时候觉得他言行举止令人所憎，有时候又觉得这人说的话做的事非常对她的胃口，与她的想法很是契合，让她忍不住摒弃掉那些不好的印象，答应与之同行。

时而虚伪时而真诚。

她感觉很奇怪。

怎么会有如此割裂的人。

现在，水琉璃的思绪从未有一刻如此清醒过。

远离楚如风。

这就是水琉璃结合这些天的经历后所得出的结论。

这人，很邪门。

不能再和他接触。

水琉璃领着师弟师妹们离开了。

没有发现楚如风盯着他们的背影神情狰狞而可怕。

他捂着越发疼的头，垂下的脑袋里，一抹红光从戾气横生的眼底飘过，嘴里喃喃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