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听见沈熙然这个名字大概是在刘念即将上小学的那一年,那个时候刘念家还住在一个幽深的巷子里,她的父亲还在。
刘念家住在逼仄的巷子的一个拐角处,低矮的平房周围有两三家人家,刘念家的院子被土砖垒起的矮墙围着,这个墙是刘念家刚搬来时父亲垒的,土砖错落有致的层层叠起,经过风雨的打磨早已褪了当初的颜色,围墙上一人高的木门在那时候的刘念看起来十分的牢固。
“你找谁”刘念趴在墙上特意留下的洞口大大的眼睛滴溜溜看着门外的人,父亲生病了,躺在炕上,她听见阵阵的敲门声,所以寻声出来。
“这里是刘明桢的家么,”门口的男人腰背微弯,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眉目清朗,语气温和。
“你叫什么。”刘念拧着眉毛,警惕的看着门外的人,手紧紧地攥着门上的门栓。
“我叫沈路。”
刘念踢踢踏踏的跑回了屋子,和爸爸说门口有个叫沈路的人找他。
刘念看着爸爸皱了皱眉,然后站了起来,套了件宽大的针织开衫,刘念的目光随着父亲的动作上下摆动,刚一起身爸爸就“咳咳”的咳嗽了起来。
刘念伸手扶住了父亲的胳膊,看着父亲眨了眨眼睛,
“你先出去开门”刘念的父亲指了指门口,然后摸了摸刘念的头。
刘念跑出去开了门,站在沈路的身后看着沈路进来后将门拴好,刘念仰视着沈路,他穿着笔挺的西装,锃亮的皮鞋,和善的看着刘念,还摸了摸刘念的头,熟稔的和刘念说着话。
刘念一进门就看见自己的父亲站在门口,身形有些佝偻。
“明桢”沈路进门热切的抚上了刘念父亲的肩膀。
刘念的父亲淡淡应着,语气听不出远近。
父亲拿着杯子到了两杯水,然后就让刘念回自己的屋子学习。
刘念假装出去,站在自己房间门口假装开门,然后关门,做出声响,然后有猫着腰回到了父亲房间的门口,将耳朵贴在上面。
刘念听着两个人寒暄了几句,还谈起了刘念,刘念听见沈路说,她和我们家熙然一样大吧,明年就要上小学了吧,想好去哪个学校了么,刘念听见父亲说平张一小,紧接着就听见沈路说,这么巧,我们家熙然也要去那个学校,那是刘念第一次听见沈熙然这个名字,但又好像不是第一次听,刘念想自己大概是在不记事儿的时候见过他,或者听过他吧。
刘念的父亲和沈路谈论的大概是一个旧厂的拆除,那时候刘念还小不太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也大概知道,这个人来他家找他的父亲是想买父亲手里的厂房,听父亲的意思好像对于那块地不是很想卖。
两个人说了半晌,直到刘念妈妈回来,
妈妈热情的留他在家吃饭,沈路只说还有事儿就婉拒了。
后来那块地还是卖了,至于因为什么,刘念想大概是因为父亲生病需要钱,自己上学需要钱,家里生活需要钱。
那天,下了几天的雨刚刚放晴,刘念被父亲领着,去了那个旧厂,刘念蹲在厂房外的空地上抓虫子玩,她看着离老远有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树下,车里坐着一个小男孩,那次是她第一次有印象的看见沈熙然。
父亲和沈路走在厂房里,不知说些什么,只知道沈路出来的时候很高兴,摸了摸刘念的头,夸她懂事,还让司机把车开过来,要送他们回家,沈路招呼坐在车上的沈熙然下来,和沈熙然说,“这是爸爸的朋友,你刘叔叔。”
沈熙然很有礼貌的和刘念的爸爸打招呼,“刘叔叔好。”
刘念站在父亲身旁,盯着这个长得有点好看的孩子看了半天。
两个大人站在一起又说了几句话,可惜刘念都没听进去,眼睛里只有面前这个白白净净的小孩子。
沈路上了车,带着沈熙然。
刘念看着绝尘而去的汽车皱起了眉头,汽车带起的尘土呛得刘念将脸埋进了父亲的衣摆里,刘念听着父亲又,“咳咳咳”的咳了起来。
“我们回家吗。”刘念眨着眼睛问父亲。
“我们再走走。”父亲都声音有些沙哑,望着身后连成一片的厂房叹了口气,神色有些暗淡。
那天,刘念被父亲牵着,走遍了厂子里的每一处,枯黄的树叶落了满地,踩上去“吱呀”作响,老旧的厂房里堆满了蒙着厚厚灰尘的机器,房梁上结满了蛛网。
回去的时候刘念和父亲坐着回家的最后一辆公交。
刘念在车上昏昏欲睡,等到下车的时候,嘴角还留着口水。
回家之前,父亲带着刘念去了蛋糕店,父亲问她,想吃哪个,刘念踟蹰的站在玻璃柜台前,眼睛在一排排的蛋糕前打转。
“我不想吃蛋糕,”刘念吞了吞吞口水,强迫自己别过脸去。
父亲的大手摸了摸刘念的头,然后指了指玻璃柜台里一块心形的巧克力蛋糕,让店员包起来。
刘念晃了晃父亲的胳膊,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父亲,“我真的不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