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轻拂，竹海渐远。薛玄一与陆青雨走在返程的小道上，身旁不再是密集的竹林，而是逐渐变为矮丘与松林交错的地貌。夕阳西下，橙红余晖洒在二人背上，显得他们的影子被拉得细长。

刚刚经历过“千竹林”的历练，二人此刻精力略显疲惫，但心境却比以往更为坚定。薛玄一想起竹林里那场激战与群狼围攻，想起那几位陌生散修的绝望与拼搏，不禁感叹：修真路之险、凡人之艰，处处皆见。

“青雨，你没事吧？”薛玄一低声问，余光扫到陆青雨右臂上还包着绷带，是前日被竹狼爪子划伤之处。虽然不深，但毕竟流了不少血。

陆青雨笑着摇头：“伤口不碍事，已经开始愈合。咱们用基础疗伤药处理得还算及时。再有个两三日就能拆除绷带。”

说话间，夕阳将最后一丝光芒收敛，暮色缓缓弥漫整个山野。二人见天色不早，便趁着尚可见度，翻过一个小山梁后，找了处背风平整的空地打算留宿。

篝火点燃后，陆青雨主动捡来了一堆干柴。薛玄一则从行囊里拿出干粮和竹狼肉片，用盐和简单调料烤了些，飘出一股淡淡肉香。两人疲于连日赶路和厮杀，好不容易能安静片刻，心情多少放松。

薛玄一正撕下一块烤肉递给陆青雨，却发现对方自从坐下后，时不时望向夜空，神色里透着若有所思的惆怅。他心中一动，隐约感觉陆青雨似乎有难言之隐。

“青雨，你怎么啦？”薛玄一低声问，“还在为竹林之战担心吗？还是有什么别的心事？”

陆青雨回过神，勉强笑笑：“啊，没什么……只是在想一些旧事。”

薛玄一沉吟片刻，放下烤肉，关切地看着他：“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自己也出自一个家族，只不过家道中落，内忧外患……一直没机会细问。如今我们一道闯荡多时，你若有什么难言之事，也许可以告诉我。若能分担一些，自然最好。”

陆青雨沉默良久，火焰映在他面庞上，显出些微黯淡与摇摆。最终，他轻轻叹了口气：“是啊，或许该告诉你，也好让我心里舒坦些。总不能一直压在心里。”

夜风轻拂，火光跳动。陆青雨目光凝向篝火，缓缓开口：“我陆家，原先只是一支小家族，祖上没什么显赫传承，也缺少真正的灵根天才。起初在我们那座城里，只能做些商贸来维持生计。父亲那一代，陆家日渐式微，连城里一些小门小户都敢欺负我们，更别提与宗门势力相比了。”

说到这里，陆青雨神色晦暗，似沉浸在往事回忆：“后来，我父亲为了求得家族生存，曾给一位略有身份的宗门弟子当侍从，并且把家中一些稀有物产供奉过去，盼能换取庇护。谁料那弟子毫无信用，拿了钱财却不愿出面帮忙。家族渐渐破产，内部又起争端，分裂成两股。一股主张继续讨好修真势力，另一股则觉得要自力更生……”

薛玄一听到此，感同身受：在修真势力面前，小家族若无实力，宛如蝼蚁，只能仰人鼻息，稍有不慎就是灭顶之灾。这与他自己当年的家族悲剧有几分类似，虽过程不同，但同样是“弱即受欺”的现实。

陆青雨声音低沉：“父亲后来身心交瘁，病倒不久便过世。家里余人也相继离散。有的投靠更强势的家族当附庸，有的卖身为奴。只有我，因从小身体还算健壮，又略通刀剑，就想凭一己之力闯荡，尝试修炼改变命运。若能找到正道宗门庇护，哪怕只是最底层弟子，也比在家中坐吃等死好。”

说着，他苦笑：“可惜我天赋平平，虽多方打工积攒些钱买了几份低劣功法，却修炼进境缓慢。一直到遇见你那天，咱们在破庙一起躲雨，你还记得吗？”

薛玄一微微点头，回想起他们初次相识时，正是两条“落难狗”般互相取暖，互相帮助。“的确是冥冥之中让我们结伴。若没有你，我恐怕也撑不到现在。”

陆青雨笑容里透着丝丝感激：“我能在这一路走到天风门山脚，与你的支持分不开。你资质优秀，也有强烈复仇心，驱使自己不断成长。而我呢……一方面想追上你的脚步，另一方面也心系家族——或许有朝一日，我能出人头地，便可返回故乡，为父亲正名，挽救陆家最后的血脉。”

听完这番陈述，薛玄一心中一阵酸涩，他明白陆青雨的“压迫感”源自双重因素：一方面，他自觉天赋普通，生怕拖累脚步；另一方面，他背负家族期望，却苦于力量微薄，无力振兴。

夜色越发深沉，远处山岭上星光朦胧，仿佛见证了他们的谈话。薛玄一轻声说：“我明白了，你想借宗门的力量重新崛起，最终回去帮家族摆脱颓势。可家中那些旧人，会接受你吗？”

陆青雨沉吟：“不一定。可至少我不想眼睁睁看着老宅荒废、家人流离。哪怕多数族人早不指望我，也许只要我在宗门出人头地，他们能见机投奔，到时我也有能力给予庇护……哪怕这庇护来得迟，也是我能做的心愿。”

薛玄一看他神情复杂，拍了拍他肩膀：“我懂。其实你也一直在帮我。我们都一样：既是各自家族的微弱火种，又渴望凭一己之力改变命运。我对家族仇恨耿耿于怀，你对家族衰败耿耿于怀，算是同病相怜。”

陆青雨热切点头：“是啊。凡人家族在修真势力下太渺小，若想活出尊严，唯有自己迈上更高境界……我先前一直怕自己实力不足，跟不上你的步伐。可你从未放弃带我一同前行，让我心怀感激。”

火光映得两人眼中闪烁着坚定与情谊。良久，薛玄一才道：“兄弟无需如此客气。只要我们携手，谁也不会落下。将来在天风门外门中，就算你进度慢些，我也会帮你努力。唯有我们都变强，才能谈振兴或复仇。”

二人正谈得投入，忽然听见山坡另一端传来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薛玄一与陆青雨立刻警惕，抓起兵刃，目光扫向黑暗处。心想：该不会又是散修或匪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