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想听什么?”嘉萝问。
“唤我的名字吧,也莫要自称臣妾,今夜你不是妃子,我不是皇帝,我们只是自己。”封华琰语气认真道。
嘉萝笑道:“好,今夜我不是妃子,只做琰郎的阿萝。”
封华琰喉头微滚,“好。”
“琰郎想听什么?阿萝讲给你。”嘉萝道。
“不拘着说什么。”封华琰声音温柔,“不然阿萝给我讲讲你入宫后的事。”
嘉萝沉吟片刻,开口:“我一进宫,便入了教坊司。一开始,我们这些年纪小的新进宫的,还不够格给贵人们表演,整日练习基本功,若合格,便能留下来,若不合格,便会被打发到旁的地方做事。”
“教坊司的生活虽然严苛,好歹能习字练舞,不必做伺候人的活计,我便卯足了劲儿想留下来。本以为这辈子最好的归宿或是成为教坊司里的教习姑姑,或是出宫置办一套宅院,颐养天年。”
“这两条路对于教坊司出身的我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我做梦都没想到,那一日会偶遇琰郎,成为琰郎你的人。”
听到嘉萝最后一句话,封华琰心跳猛然加快——他们的相遇并非因为偶然,亦不是天意,全然是他得算计。
他声音微沉,岔开这个话题,“轮到我说了。”
眼见嘉萝并未执着于方才的话题,封华琰暗自松了口气,继续道:“父皇有很多皇子、公主,我非嫡非长,母妃也不受宠,在宫中受了很多年冷落。”
“内务府时常克扣予我的份例。一直到开蒙读书,我才在书房见到先帝。可先帝连我是他第几个儿子都记不得,我站在书房,看他将三皇兄抱在膝上,心里很羡慕。”
“好在我读书努力,虽然开蒙玩,功课却比几位皇兄做得更好。先帝慢慢将我看入眼中。可三皇兄却看不惯我,带领着其他皇兄排挤我,甚至在冬日将我推入河中。”
“三皇兄是贵妃之子,母族显赫,我难与之抗衡,从此不敢在课业上拔尖,先帝便也忘了我。”
“得宠后失宠和从未得过宠,差别很大,宫人们以为我再无指望,越发不将我看在眼中。”
封华琰感觉到嘉萝握着他的手紧了紧,不由轻笑,“都过去了,我并不在意。”
“三皇兄推我入河,自己最后却溺死在河中。不止他,还有几位欺负过我的皇兄,也都不幸殒命。那段时间,宫里着实死了太多人。”封华琰嘴角勾起讽刺的笑,“阿萝,我这一路走来并不容易,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如今也要连累你与我同行了。”
“我不怕,只要能和琰郎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嘉萝抬起头,满目认真地看着封华琰。
“我一定竭尽全力护住你。”封华琰侧头,在嘉萝额前落下一吻。
他并没有其他动作,只单纯吻了吻嘉萝。
“你今日也累了,早些休息吧。”封华琰说着,掀开被子准备离开。
“琰郎。”嘉萝眼疾手快捉住他的衣袖,“你还病着,不易吹风,今夜可否留在昭华殿休息?”
封华琰微愣,他看着嘉萝满是关切的眼神,拒绝的话哽在喉头,说不出口。
风华殿走一遭,让他明白自己的心病并没有治好,嘉萝于他而言,是个例外。
既然他可以与她面对面欢好,也不排斥她的声音,那么与她同床共枕,应当也不是难事。
再有,此时回勤政殿,一旦贤妃醒了找她麻烦,他无法及时赶到,方才承诺要护住她,岂非成了一句空话?
这般想着,封华琰便也说服自己留下。
“好,我不走。”封华琰笑道。
嘉萝害羞地垂下头,“那...那我们便安置吧。”
两人并肩躺在床上,身上盖着同一床被子。
这样的亲密,比身体相连还要让封华琰感到不适。
他闭着眼,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闪现嘉萝含笑的样子,一会儿浮现她委屈落泪的样子,还有她红着脸,眼底洇出水痕,连看他都不敢看的样子......
这些画面让他的心静不下来,心里好似烧了一把火。
莫名的躁意迫使他睁开眼。
他侧目看去,发现嘉萝已经安静睡去。
借着昏黄的灯光,封华琰得以清楚地看到嘉萝的睡颜。
她的睡相很乖,没有一点攻击性。
眼睛紧紧闭着,嘴巴也闭着,让人联想到美丽精致的偶人。
封华琰眉心微蹙,觉得拿偶人和嘉萝比,着实玷污了她。
她分明比偶人鲜活千百倍。
封华琰不可遏制地想到今日踏进昭华殿见到的那一幕——傀儡人偶身上的红线紧紧束缚在嘉萝手上,仿佛要寄生在她身上。
封华琰的眉心皱得更紧。
有他在,他绝不会让她成为傀儡。
他能烧掉那些红线一次,便也能烧毁他们千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