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走多少,人在何处?”尹老板不疾不徐道。他面色不善,原来这混蛋醉翁之意不在酒,夺请帖不过是为了掩盖盗宝的目的。处心积虑,此人必诛。
“藏宝阁无甚损折,人……被小姐放走了。”
尹大伯腾地从椅子上站起,“将事情缘由一一道来,不得半点遗漏。”
寤寐思服,寤寐思服。
“事情就是这样。”听奴道。
令所有人始料未及,尹老板摇了摇手道:“我已知晓,此事严密封锁消息。”
“你们先下去。”
这……这事就这么过去了?听奴们面面相觑。
“老爷……”总管小楠不无担忧道,见尹老板不语,也只得躬身离开房间。书房内,只剩下两位当家静坐。
“你的意思……”尹大伯郑重道,“咱俩不出手?”
尹老板起身,在房内踱着步子。“咱们家小姑娘长大了,长大了。”
“咱们都给她找了夫君,末了……也罢,是香饽饽让她啃着,是钉子也叫她碰一碰,若新月饭店能处于不败之地,姑爷的真假算得了什么。”
“难不成还能是善缘?”尹大伯嗤笑道,“还没真没听说这年头,有人能为兄弟倾家荡产。”
“哥,这事儿谁都不好说。”尹老板道,“不过防备还是要的,走一步看一步。”此事他自有考虑,先犯不上招闺女不痛快。
闺女若是喜爱这个冒牌货,他也不便于多事,姑且留点神吧。
“各位贵宾,本月的拍卖会将于半个小时后举行……”饭店二楼的餐厅不断回荡着广播里,那富有磁性的声音。客人们大多起了身,呼朋引伴地朝外走去。
“爷,您看咱们是不是该……”齐铁嘴神色恭敬。而对面的张启山却摇了摇头,静静地和桌上的茶杯对视着,不语一言。
论定力,恐怕只有解九能跟与他一比了,齐铁嘴暗想。他比谁都清楚,现在的处境可谓是凶险万分,自盗药失利,无形中周围便多了不少转瞬即逝的目光,只是他们为何迟迟没有发难?这可有些匪夷所思。
不错,对于新月饭店而言。动不动手只是时间快慢,至于形式和内容,那倒不是他们所操心的。
“先生,劳驾借个火。”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闯入了他的视野,齐铁嘴下意识地往边上靠了靠,这人烟鬼啊,借火借到人身上来了?
张启山突然道:“请往他处,我只说一遍。”那人转头看了看,直直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那目光凛冽,似乎能看穿自己的一切。
“对不起对不起。”那人丢下一句道歉,便落荒而去。
“走,去拍卖厅。”张启山起身向外走去,也丢下一句。当那人的脚磕了磕自己时,那一瞬,他硬生生将惊虑从脸上抹去。
事情有变。
“告诉拍卖师规矩改了,三昧药材盲拍,其他不变。”尹老板吩咐道。身前是垂手而立的听奴棍奴,和一脸难以置信的尹大小姐尹新月。
“爹,这是为什么?”她问道。然而尹老板没有回答,自顾自从抽屉里捧出个账本,戴上眼镜埋头翻查。莫名的,一股难言的感觉涌上尹新月的心头。自懂事起,她便被爹和大伯引导着,女扮男装地学着和外人打交道谈生意,像操办拍卖会更是不在话下。
都说古代剑客一招决生死,这次拍卖会也似有这么几分意思,它关系着新月饭店未来的女婿,也就是自己的终身大事,还连带……终身幸福。
透过余光,尹老板瞥见自家闺女一脸的不安和疑虑,手上翻账本的动作不由得顿了顿。思索良久,他还是说上几句,给宝贝闺女听,也是给自己听。
一室静默。
皮鞋碰三下,彭三。
果不其然,西北一霸不是盖的。凶名在外,更多的却是尔虞我诈,勾心斗角。那彭三鞭手下的刘师爷,就是这块儿的能人。
由彭六叔扮着彭三鞭,一半人预先下了火车。蛰伏在火车上的,正是苦主彭三鞭。这一招瞒天过海,瞒住了解九爷沿途布下的各路人马。之所以能迷敌惑敌,靠的就是长沙人对西北人的不甚了解,以及彭家人长相相仿的特点。
此时,拍卖会上的张启山并不知晓。不过他明了,真相可来日再寻,眼下他唯一能做的的,就是在那个混蛋跑进来搅局之前,将那三昧药材收入囊中,再伺机脱出。
也罢,走一步是一步。
“爷,这铃铛叮叮咚咚叮当响的……”边上的齐八爷看出了点端倪,无意的便挑起了话头,缓缓气氛。
“规矩我给你定死了,不过照旧的,拍卖会你全权负责。”
“可事儿你躲不掉,总归得去担着,唔……你先去忙着。”
尹新月出神望着茶几上的盘盘水果,手中的叉子翻了个身,却迟迟没有落下。尹老板的话时不时回荡在她的脑海,自己到底是怎么了?难不成是患得患失?这么好的男人,理应是自己的不二选择。
可他,根本就不是彭三鞭。
没有第一时间上楼拜访自己的父亲——也就是日后的岳丈,也没有用未来姑爷的身份点戏为自己造势,不过算尽机关潜入藏宝阁盗药,就说明了一切。
明明梁上君子,却是大义凛然,信誓旦旦说自己为的是救人。这普天之下,巧合怎会如此之多?他到底知不知道他自己是来相亲的啊。
哼,真是假正经。她将一块苹果放入口中,慢慢,慢慢嚼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