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过了潼关古道,旱灾的情况渐渐稍有缓解,但流民也仍是随处可见。然而终究不再像之前那样,连树皮草根都被饥饿的流民洗劫一空。
路上趁着捡柴火的时候,林思衡问起边城兄妹的身世姓名,边城也只是坦言他兄妹二人,一个叫边城,一个叫边月,至于身世,却无论如何也问不出来了。
一路上林思衡对严老大这几个人贩子刻意讨好,曲意逢迎,时不时借着出去捡柴火的机会,靠着自己上辈子在农村长大的经历,寻摸几颗野菜,野果带回来,献给严老大等人,又时常趁着空闲的时候,用草茎编个蚱蜢或者小猫小狗来讨好严彪。
每到这个时候,小边月都会用一种非常羡慕的眼神看着严彪。林思衡见状也给小边月编了个蚱蜢,但很快就被严彪抢走,也就不再多此一举了。
一开始严老大等人尚且还十分警惕,必要叫林思衡自己先尝过了,然后才肯吃他带回来的东西,林思衡每每推拒一二,然后便装作迫不及待的样子往嘴里塞,有时还给边城兄妹也塞一些。又时常在严老大等人耳边说起等到了扬州之后的好日子,神情十分憧憬。
如此日复一日,严老大等人又见他带回来的野菜野果始终没有什么问题,只以为他是的的确确想通了,想着讨好自己等人,使自己能少几顿打,一时也不疑有他。只是好奇他小小年纪如何能识得这些野菜野果。
林思衡便胡诌自己父亲原是个货郎,带着母亲和自己到处卖货,时常也会带些野菜野果来给自己吃,所以自己才能认得。
严老大等人便也不再追问,他们原也只是从地里刨食的农民,一朝撞上天灾,凭着一股狠劲在这吃人的世道中挣命,渐渐也成了吃人的人,然而各项成为“专业人贩子”的专项素质到底还没有跟上来。
被林思衡日复一日的讨好,居然也真的渐渐开始信任他,不再要他试吃他带回来的野菜野果,外出捡柴时也不再寸步不离的盯着他,只是隔着一段距离时不时的扫视他一眼。
而林思衡居然也真的一次都没有尝试逃跑,严老大等人对此愈发满意了,认为“就凭这股子机灵劲,这小崽子将来说不定便能成为哪座府里的管家”。
心里也愈发坚定要把林思衡带到扬州卖个好价钱。
边氏兄妹因听着林思衡的劝诫,也不再死硬犯倔,渐渐也少了挨打,虽然仍是天天忍饥挨饿,但身上的伤势仍是渐渐好了。
只是边城脸上那道疤,终究彻底毁了他的相貌。
...
队伍渐渐临近洛阳,路上遇到的流民又多了起来,结伴同行的,拖家带口的,孤身一人的,又开始变的随处可见,不过这里的流民却又不像还在陕西时那样麻木绝望,毕竟这里是洛阳,这里的粮食也不像陕西那样匮乏。
严老大等人趁着这样的好时机,又寻机很是做了几桩“生意”,掳掠回几个孩童,其中有男有女,大的有十一二岁,小的多不过只有四五岁。
临近洛阳城周边时,这支队伍里的孩童竟已有十五人之多,随身携带的干粮已是根本不够吃了,严老大便叫猴三盯着这些孩童每天出去找野菜,然而附近的流民们都是他们的竞争对手,再怎么找,也不可能凑够够这么多人吃的野菜野果。
队伍里的“货物们”,就在这洛阳周边,又回到了每三个人只有一个窝窝头的日子里。
每个被掳来的孩子晚上都时常饿得睡不着,只是躺在地上蜷缩着身上偷偷抹眼泪,并不敢哭出声来,只要哭声吵到了严老大休息,便免不了一顿责打。
每到有孩童饿得忍不住哭出声时,队伍里年纪最大的,一个十二岁的叫秀珠的姐姐。
便总能神神秘秘的从怀里摸出一小块干瘪的窝窝头,拿去给已经饿得受不住的孩子,又温柔的哄着他们,轻轻把他们抱在怀里,给他们唱起家乡的俚曲,好叫他们能缓一缓,能再往后熬一熬。
又从严老大那里求来了一些针线,将孩子们身上都几乎快要成为破布的衣物,趁着晚上休息时尽力补一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