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官初至扬州,你既知我是林如海,想来是个读书识字的,也该知处世之道,贵在诚实,小友何以为此大言呐?”
自前不久破庙里那一刀,不仅捅穿了严彪的胸膛,也一刀捅破了林思衡对这世间规矩的敬畏,他并不觉得这世界上有谁比自己高贵,又有什么人还值得自己畏惧。
官位,权利,财富,这些世间的阶层规矩,已全然不再林思衡的心中。
此时听着林如海的诘问,看着眼前微微随风摆动的青色官袍。林思衡也微微行礼,笑答道:
“林公见我年幼,不问我实情,便以我好为大言,这难道是林公为官治学的求真之道吗?”
官队中随行众人眼见不过一少年,又见其衣着并不华贵,居然敢反问朝廷官员,皆都十分惊异。
林如海也微觉诧异,看着眼前的少年,见其人腰杆笔直,眼神明亮,神情平静,并不显半点狂傲,
身体看着倒有些瘦弱,虽衣衫破旧,穿在这少年身上,竟不显半点狼狈,反倒衬托出一派别样从容的气度来。
心中不免有几分欣赏,感叹一句扬州果然人杰地灵,也向林思衡拱手致歉,口中问道:
“小友所言极是,如海傲慢了,惭愧惭愧,小友且勿见罪,不知小友是何姓名,家住何方,年岁几何,师从何处,方才所言功劳又是指甚。”
林思衡也面容一肃,面色认真,拱手答道:
“不敢当林公请罪,林公乃长者,愿意与小子胡言调侃几句已是不胜荣幸,又岂有与林公见罪的道理,实在是折煞小子了。
蒙林公垂询,小子原是西安人士,姓林,名思衡,年已九岁,并无师承,只是跟着父亲胡乱读过几本书,学过几句应答罢了,实在贻笑大方。
因今年陕西大旱,朝廷虽竭力赈灾,然突遭此天灾,家中仍是无力支应,双亲已具都饿死在一个月前。”,
说到这里,林思衡面上便微微动容,红着眼眶,语气悲痛。像是又想起了自己死在旱灾里的可怜的父母了。
微微一顿,林思衡又拱手继续说道:“小子其实是被一伙人贩子从陕西掳掠至此,那人贩子为首的叫严老大,十分凶恶,动辄杀人,幸而我与我身后几位兄弟姐妹相互扶持,勠力同心,才能一路坚持走到扬州。那严老大今天上午联系了扬州城里的买家...”
说到这里,林思衡又停了下来,眼神犹疑的看着林如海的护卫跟家仆。
林如海见状笑道:“这些都是一路随我南下的体己人,你不必担忧,只说便是。”
林思衡便也继续说道:
“那扬州城里的买主,原是要把我这些兄弟买去折了腿脚手臂,划烂面孔,叫他们去达官贵人们门前去乞讨!
那买主扬言扬州城里如这般采生折割之举已比比皆是,而扬州官府竟不能制!我不知是何缘由。此番也只得先来告知林公。”
听着这话,林如海面色沉吟,手捋颌下短须,微微思量,又问道:
“你今既在此,那严老大和那买主呢?”
林思衡面上微微迟疑,作答道:
“就在前面不远处岔道里的破庙中,小子为求自保,使了些手段,废了他们的手脚,小子这一路上惊惧交加,故下手狠辣了些,有违圣人之道,实在该死”,
说罢便深深一弯腰,面上一副十分懊悔惭愧的样子。
林如海有些惊异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他不知道这少年使的什么样的手段,竟能从人贩子手里脱身,还能反过来制住那一伙穷凶极恶的人贩子。
微微使了个眼色,便有几个兵丁离队前去破庙查探。不多时那几个兵丁回返,只抬着两个门板,上面躺着的正是严妈妈和那老乞丐。
那为首的兵丁走到林如海身旁。小声回道:
“小人到那破庙时只这两个活口了,庙内尚有五具死尸,具是成年男性,只有两具看着是当场身死,伤口一在脖颈,一在心脏,另外三具则都是身中剧毒,且四肢流血过多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