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边既见礼罢,三春见无旁事,只在一旁寻个空椅子坐了,迎春因年龄大些,初时更觉坐立难安,这会子过了一阵,才渐渐放松下来。
贾母又拉着黛玉说话,见黛玉体格怯弱,虽举止言谈十分不俗,自有一股子天然的风流态度,也知她似有不足之症,因而着紧问道:
“常服何药?如何不急为疗治?”
黛玉因自小便被师兄日日哄劝着喝温牛乳,又时常能得些温补食方,原已是好了许多。只是因赶着母亲病逝,哀痛至极,竟又渐渐显露出病西子的意态来。
“外祖母不知,我自来便是如此,从会吃饭便吃药。请了多少名医修方配药,总不得好。倒也赖师兄一直照料着,不然,恐怕还要再不如些。如今也没其他的,也还是吃些人参养荣丸罢了。”
贾母听此,又连连对林思衡感慨不止,只道如海竟收了个得意门生,又叫人吩咐药房,且将人参养荣丸多配一料。
正说着话,忽听得后院里传来一阵笑声,声音昂扬,自有一股大方气势。
“我来迟了,不曾迎接远客!”
黛玉一阵纳罕,心道自我来此,见人人无不敛声屏气,恭肃严整,如何竟有人这般放诞无礼。”
林思衡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暗笑一声道:凤辣子来了。
果不其然,只见一群媳妇丫鬟簇拥着一人从后门转进来。衣着气势与三春截然不同。她一进来,林思衡竟只觉得这大堂里都要明亮几分。
真真是彩绣辉煌,恍若神妃仙子!
此人头戴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朱钗,项带赤金盘螭璎珞圈,裙系豆绿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身着缕金百蝶穿花大红洋缎窄裉袄;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
一双丹凤眼,两弯柳叶眉,声量苗条,体格风骚。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起笑先闻。
好一派富贵气象!
黛玉忙起身,正不知该如何称呼。林思衡已先弯腰作揖,口称:“琏二嫂。”
黛玉也忙跟着,以“嫂”称之。
王熙凤早前已知来了个姑父的弟子,这会子也不见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番林思衡,又细细的把黛玉也看了一圈,仍牵着黛玉送到贾母身边坐下,口中连呼道:
“天下竟真有这样标致的人物,老祖宗您这外孙女,瞧这通身的气派,竟像是您嫡亲的孙女一般,这便也罢了。怎的姑父收的弟子,也是个这般出众人物。我瞧着离宝玉竟也差不离了。难道这天下的灵气,竟都往咱们贾家来不成!”
贾母被凤姐儿哄得哈哈大笑,她素来是喜爱自己这个孙媳妇的。
王熙凤又携了黛玉的手,连连嘘寒问暖,只说来这里便是回家了,若有什么吃穿用度上不得意,只管告诉她,下人们不听话,也只告诉她。
又忙着吩咐下人打扫房间,整理行李,先安排跟来的下人们休息。
众人用了茶果,又说了一会子话,贾母便命两个嬷嬷引着林思衡和黛玉去见贾赦贾政。邢夫人忙起身道:“我自带了去,倒也便宜。”
贾母也允了。三人遂向贾母与王夫人作辞。路上邢夫人与黛玉只客气了两句,却时常找些话来与林思衡说,时不时竟提及迎春来。
林思衡心头古怪,怪道都说邢夫人贪鄙,这也太急不可耐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