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日渐久,诸事按部就班,林思衡也略清闲些。
不久前师父林如海自扬州发来信件,此外李权和周衡也都来信通禀情况。师父的来信中无甚稀奇之处,只询问了黛玉近况,又敦促一番他的学业。
天可怜见,自他来了京师,还真就将科举一事渐渐荒废了,因见林如海谆谆教诲,竟有几分心虚。
回了信叫祥子寄出去,又吩咐绿衣将原信送去给黛玉。
待拆阅李权和周衡信件之时,林思衡面色一变:
一则信中有言,自他与黛玉上京后,林如海又将盐法改革一事重新拿起,态度倒比先前更加坚决了。江家与林如海屡次沟通无果之后,再度决裂。
盐运使刘庄在一次酒席上,公开声称林如海是因夫人病逝一事,悲伤成疾,不能自持,以至神思不属。于是从第二天起,林如海再度被扬州官场排挤。
二则据信上所述,林如海在半个月前出城巡查盐政之时,竟遭袭击。袭击者据查是长芦盐工,孤身一人,口口声声指责林如海砸了他的饭碗,因一时激愤,故行此事。
所幸李权早暗中往林如海身边安插了几个护卫,倒没有受什么伤势。那盐工被知府戴承恩收监,只说是罪大恶极,并不许人探视。
林思衡将信件收好,皱着眉头起身踱步。
因师母之死,林思衡早在扬州时便担忧师父林如海要与盐商鱼死网破,如今看来竟果真如此。今师母亡故,黛玉又有贾母照料,反倒叫师父再无牵挂了。
长叹一口气,写信叮嘱李权和周衡务必要盯紧了盐商动作,保障师父安全。他原是有意叫他们查一查贾雨村在金陵办的薛蟠的案子,看看能不能趁机先拿住贾雨村的把柄,如今也只好先搁置了。
只可惜终究劝不得师父放弃此事,师父一心欲报国恩,若是能听劝,他就不是林如海了。
...
心里正想着事情,却见晴雯忽然在外面喊:
“二姑娘,三姑娘,四姑娘,你们怎么来了?”
便有人答:
“林家兄长来贾家已有月余,除了方来那日,竟不曾打过照面。原是早该来探望一二的,只是听府里的丫鬟说,林家兄长事务繁杂,日日都要出府去,只最近方空闲些,因此才来了。
如何?林家兄长今日可在府里?”
声音清脆悦耳,豪爽大气,不见半点扭捏,必是探春无疑。便听晴雯答道:
“三位姑娘来得巧了,爷今日正在府里歇着呢。”
林思衡从书桌后起身,往外迎了几步,果然见探春正一手拉着一个自己的姐妹,跟在晴雯身后。见她们走近了,林思衡笑道:
“三位妹妹怎么有空往愚兄这里来?快进来坐。”
三春还待行礼,便被林思衡打断道:
“哪里就有这样多繁文缛节的,随意些也就罢了。晴雯,快去泡茶来。”
探春嘻嘻一笑,果然也免了礼节,惜春年纪太小,有样学样,也径自往里走,只留下迎春愣了一愣,一时倒有些不知所措了。过得须臾才反应过来,也忙跟上。
几人对坐,晴雯奉了茶,又取了茶点果子摆了,便退出去。探春先饮了一口,随口赞了句“好茶”。
林思衡笑道:
“我来贾府逾月,竟不曾得空去拜访三位妹妹,实在失礼,愚兄先告罪了。”
探春只摆摆手道:
“兄长正该以正事要紧。我们姐妹不过是闲人罢了,今日冒昧来见兄长,已是搅扰过甚了。”
林思衡摇摇头,先止住话头,道:
“三妹妹实在是客套太过了,三位妹妹若不嫌我愚鲁,因我痴长岁许,称一声林大哥也就是了,快不要再这般说话。”
“哈哈哈,既如此,小妹便不客气了。原是因为林大哥有功名在身,小妹怕失了礼数,方才学着故事话本里说话,恐怕也是在林大哥这里贻笑大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