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听着这话一时心头古怪得紧,觉着林思衡怕不是刚刚偷听自己说话了,只是这里里外外这么多丫鬟仆妇的,说起来也不像。
刘姥姥虽是想拿,只是既已得了凤姐许诺,解了家里燃眉之急,这会子倒也连连推辞起来。
凤姐便玩笑道:
“既是他要给,姥姥就且收着,往日里,便连我们想要他的银子,也得费一番口舌呢。
如今他既然发善心,还不赶紧收着。”
刘姥姥这才唯唯诺诺,伸手接了,连连道谢。
平儿把孩子交给奶嬷嬷照看着,领了刘姥姥爷孙出去。
王熙凤又吩咐平儿取了那二十两银子,再额外取一吊钱,叫刘姥姥坐车回去,免得路上摔了。
林思衡笑问凤姐儿:
“我不知二嫂子竟是这样一个善心人来着?”
凤姐儿听着这话便白他一眼:
“我原来竟是个母夜叉不成?也是府里的亲戚,捎带手的帮一把罢了。”
两人又就着民丰楼的事务聊了几句。平儿走回来,只说都妥当了,又提道:
“东府里小蓉大爷过府来了。”
王熙凤便叫丰儿领他进来。不多时,贾蓉也来到偏厅,见林思衡正在这里,忙先行了一礼,口称:
“给林叔请安。”
接着又对王熙凤道:
“因明儿府里要来一个要紧的客人,我父亲打发我来求婶子,借上回老舅太太给婶子的那架玻璃炕屏,略摆一摆。”
凤姐拿乔道:
“你来的可晚了,已给了别人了。”
贾蓉笑嘻嘻半跪着,求情道:
“婶子是知道的,婶子若不借,回去老爷只怪我不会说话,必又是一通好打。且可怜可怜侄儿罢。”
凤姐儿没好气道:
“你们放在自家的好东西不用,偏要来借我的,难道我们王家的东西,就都是好的不成。若磕碰坏了一点,你可仔细你的皮。”
便叫平儿去取了库房钥匙来,贾蓉忙道:
“我亲自去,别叫那些莽撞人乱碰。”
起身便要往外走。王熙凤忽然又把他叫住,关切道:
“我近日里,听着府里丫鬟说,你媳妇生了病,可好着些?有什么吃的用的,一时若凑不齐,只管来找我,府里的事情你也多担着些,既生了病,不可叫她太过劳累了。”
贾蓉面上微不可察得僵了僵,有些冷淡得笑道:
“倒也没什么大碍,听大夫说,不过是些常见的女儿家的病罢了,休养休养也就好了,倒难为婶子挂心。”
凤姐闻此,便也放了心,打发了贾蓉出去。
既说起这玻璃炕屏,凤姐又奇道:
“说来也怪,京里这阵子多出一个如意斋来,离你那楼也近,时不时倒有两件玻璃器物,据说样式精美,价格腾贵,也不知道是怎么弄的。
你那南柯梦,不就是用的玻璃瓶子?可知道这如意斋的底细?
我听着来府里的各家太太说起这事,竟像是谁都没打听出来似的。据说前阵子有个伯爵家里,使了手段要耍横,好像也是不了了之。”
林思衡只道:
“我那楼里,就那么一样玻璃器,自是找人买的。又哪里知道如意斋的底细。”
言罢,低头饮了一口茶。
两人又略略说了几句,眼瞅着要到晌午,林思衡起身告辞,王熙凤送了几步,也开始忙活起府里头无穷无尽的琐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