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殷切叮嘱,也难免叫宝玉有些感动。只道:
“你们放心,左右离的也不远,隔上一两日自然回来一遭。我出去后,你们也不要每天闷在屋里。多往林妹妹处,或是往梨香院宝姐姐那里散散心。”
众丫鬟又是好一通关怀,袭人见时辰不早了,赶紧催他去见贾母,贾政,王夫人等。
至贾母处,又是好一通依依不舍,贾母见自己的宝贝孙子如今越发长进了,不免又搂在怀里心肝肉的胡乱疼爱一通。
又见了王夫人,也是一阵絮叨。
再来见贾政,宝玉原以为贾政今日上朝去了,自己只管与往常一般,在门外磕个头便罢。
贾政虽是面上往往对宝玉没有好颜色,动辄教训,叫宝玉十分惧怕自己的这个父亲。却不知这爱之深,责之切的道理。
贾政既舍不得送宝玉去沙场挣军功,况且有贾母护着,也送不成。
只一心盼望着宝玉能把心思放在读书举业上,将来有个功名,也可有一世富贵。
这贾家的爵位到底在大房手里,等贾母和他都故去了,难道叫琏儿还来照看宝玉不成?
无奈宝玉虽是有几分聪慧,却总不肯上进,贾政岂能不生气。
此番宝玉主动要进学,贾政虽面上仍是不假颜色,心里岂有不高兴的?
早几天就与衙门告了假,专等在家里,待宝玉来了好再训导一番。
宝玉听下人说,贾政正在书房,只觉得晴空霹雳,魂儿先飞了一半。
只是又不得不去,勉强振作一二,进去向贾政请安。
待宝玉进来,贾政正与两个门客闲谈,宝玉先行了礼,便说要去学里,前来辞别父亲。
贾政虽早知此事,仍是一派严父作风,冷笑道:
“你也快别提‘上学’二字,连我都要羞死了。要依我的话,你只管去玩你的才是正经,仔细站脏了我这地,靠脏了我的门!也不必这样为难你自己!”
宝玉只垂首听训,不敢作答。
贾政也就那点城府,一众清客相公早都摸透了,故纷纷上前劝解道:
“老世翁何必如此呢?今日世兄一去,一两年便可成名高中了,早年里不过是还小罢了。”
贾政也就着坡下来,有意无意得叮嘱训教几句,打发了宝玉出去。
只是到底仍是放心不下,又问道:
“跟宝玉的是谁?”
外面应答一声,便见有一大汉进来,跪地给贾政请安。
贾政认得他是宝玉乳母之子李贵,倒比宝玉年长许多,向来也是跟在宝玉身边的,因而问道:
“你们成日里跟在宝玉身边读书上学的,他到底都念了些什么书?
只一些个流言混语在肚子里,尽是些精致的淘气!
此番若再敢带着宝玉胡闹,等我闲一闲,先揭了你的皮,再与那不长进的东西算账!”
吓得李贵连忙伏在地上,连连磕头,只道:
“老爷放心,小人都明白,哥儿如今已念到第三本《诗经》,前些天好像还念叨什么‘呦呦鹿鸣,荷叶浮萍’。老爷跟前,小人不敢有半句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