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叫贾政动容不已,连连抚掌感慨道:
“贤侄此言,正合我意!
我辈读圣贤书,通晓经义文章,代天子牧民,正该心胸坦荡!确不可行此蝇营狗苟之事。
贤侄既有此志向,方才的话,便当做老夫没有提过。
贤侄本就是探花出身,便是不去走动关系,难道就没有好前程了么?”
一时间“伯侄”两人皆满身正气,似乎都要从身上绽放出儒家的浩然之气来。
直叫坐在一旁的詹光和单聘仁面面相觑,如坐针毡。
好像身上有蚂蚁在爬。
离了梦坡斋,回去见绿衣还在收拾,又想一想,索性再去一遭梨香院。
薛姨妈倒有两月没见他来,一见到他,便满脸堆笑道:
“我还道衡哥儿这些日子事忙,原是准备过些日子再过去瞧瞧你,没成想你今儿倒先来了。
听太太说你要搬出去了?东西可都收拾妥当?宅子在何处?
搬家是件大事,若一时有什么东西未能置办齐全的,便叫丫鬟来我这里问问,总归我这里零零碎碎的东西多。”
一边请他坐了,一边又忙着叫同喜泡茶:
“同喜,去把我新买的六安茶沏一壶来,给衡哥儿尝尝。”
薛姨妈也不去坐正坐,只在他上首处,隔着一张茶几坐了,笑道:
“这茶是宝丫头叫人去买的,喝着倒确是好茶,衡哥儿也尝尝。”
林思衡眨眨眼睛,虽是薛姨妈待人一向热情,这回倒也显得太殷切了些。
拱手谢道:
“多谢姨妈关爱,东西都已收拾停当了。宅子就在坊里,离得也近,虽是如此,今日也还是来寻姨妈告个别,只求姨妈不要嫌烦就好。”
薛姨妈连连摆手笑道:
“衡哥儿这说得什么话,你如今这许多事情,倒还记得来看我一回,姨妈谢你都来不及。
那你这就要搬了?”
林思衡点点头道:
“与姨妈这边辞完,回去便搬了,绿衣和晴雯她们正收拾着呢,总归没个二里路,叫几辆马车,一会儿也就完了。
宝妹妹这里,我不及面辞,就请姨妈代为转达。”
薛姨妈连道:
“竟这样匆忙?宝丫头如今倒在家里,也不必我去转达,你们年轻人自己说话就是了。
同贵,你去看看宝丫头在做什么?跟她说衡哥儿来了,叫她来见见。”
薛姨妈这样说,林思衡便不好转身就走,只得一边坐在那里品同喜刚沏的茶,一边等宝钗来见。
不多时,宝钗便转出来,身上仍是一件半新半旧的粉红褂子,衣着素净,不施粉黛,一看见他,也先笑道:
“刚刚还在后头屋子里描花呢,倒不曾得知衡兄弟来了。
听同喜说,衡兄弟今日是来面辞?”
“正是,如今既过了殿试,授官在即,再住在府里,便有些不妥,也容易招惹闲话。
因此另买了别宅,今日便搬过去了。”
宝钗也只点点头,面色平淡得笑道:
“衡兄弟少年高中,来日前途不可限量,慎重些也是应当。”
薛姨妈又问道:
“衡哥儿将往何处为官,心里可有数?”
林思衡点点头道:
“虽还未定,此番因皇恩浩荡,侥幸得了个一甲出身,大抵便是翰林院和督察院两处了。”
薛姨妈虽是妇人,也知国朝为官,素有“非进士不翰林,非翰林不入阁”的说法,翰林的贵重便可见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