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江无力的颓靠在一截烧焦的木桩上,他已经筋疲力尽,正瞪着眼睛望着天空,等待着来自真空家乡的接引。
听得耳边似乎有人说话,张大江勉强扭头看去,见有一穿着簇新铠甲,留着长须,满面威严的朝廷将军正走到跟前来。
卫川从帅帐一路行来,眼见前营一片狼藉,到处都是伤兵在哀嚎,西营他还没有去瞧,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情形如此惨烈,捕获匪首的喜悦也渐渐消散。
卫川细细打量这个俘虏口中的虎通军首领,眼见此人身上到处都是伤痕:
左耳不见踪影,右臂也齐肘被断,两条腿几乎都快被砍成烂泥,腰腹上也有两道触目惊心的伤口,便皱起眉头来,情知此人已经无救。
抓住活口的希望已经破灭,卫川心情更坏几分,拿出自己侯爵的威严来,喝问道:
“你是张大江?就是你带着本侯到处兜圈子?”
张大江有些恍惚的点点头,咧嘴笑道:
“是我,我就是...张大江...”
卫川满意的点点头,继续喝骂道:
“大胆贼子!当今圣天子在朝,百姓安居乐业,尔等怎敢因一己之私挑动作乱,涂炭生灵......”
张大江已听不大清这将军在说什么,估摸着不是什么好话,但他也不在意这个,加入白莲教之前,被人骂的再难听的时候也有过,只是面无表情的盯着那将军看,却又被那将军身上铠甲反射的阳光闪了眼睛。
卫川骂了好半天,将一个忧国忧民而又身经百战的朝廷侯爵形象展现得淋漓尽致,身边围拢着一圈的大小将来都用崇敬景仰的目光望着这位一身正气的朝廷侯爵,只觉得话本里的岳爷爷也不过如此了。
张大江低低的笑了两声,张了张嘴,卫川见其有话要说,方才住了口,准备听张大江说几句讨饶的话。
张大江眯着眼睛,望着眼前这件晃人眼睛的铠甲,赞叹道:
“这甲,真好看呐...”
卫川皱起眉头,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
张大江勉强抬起身子,又往卫川脸上看去,低笑道:
“这甲,你穿着它......打过仗没有......?”
旋即用尽力气,吐出一口血唾,正落在卫川那件簇新铠甲上。
卫川当即便黑了脸色,咬牙切齿道:
“老子打仗的时候!你还在土里刨坑呢!”
劈手夺过身边卫兵的长枪,朝张大江的胸腹刺落下去。
张大江无力得倒在地上,嘴里溢出汩汩的血水来,仍旧望着天空。
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这世间...真的有真空家乡吗?
真空家乡里头,又是什么样的呢......
一阵风吹过,卷起地上被焚烧后的黑灰,落在张大江的眼里,遮住了他的视线。
“来人!砍下他的脑袋!把他的人头给本侯挂起来!”
......
侯青在外头约好的林子里一直等了两个时辰,始终不见张大江来与他汇合,抿了抿嘴,也并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扭头望着身后的这支残军,两千人去袭营,如今还能回来的,就只有眼前这七八百人了,带去的马匹已经折损殆尽,而且还人人带伤。
此番破了官军一处大营,又烧了官军的粮草,这路官军必然已经无力再追捕他们,只死伤了千余人,无论怎么说都是一场大胜。
然而侯青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垂着头,又无声得骂了几句粗话,旋即领着这队满是血气的残兵,往营地方向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