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蓉躺在床上想了快两个月,早就定死了决心,哪里肯空手而归,没奈何,只得咬牙道:
“既如此,总归我写一封文书给你便是了。”
刁掌柜见其上勾,心中暗喜,忙叫伙计取了纸笔来,贾蓉提笔写道:
“今宁国府贾蓉,自民丰楼强求未及发卖新酒一坛。此酒之事,皆由吾一人主张,其间不论何般事端,皆与民丰楼无涉。
日后纵有差池,或损于己身,或招是非,皆为吾个人之行径所致,与民丰楼无涉。民丰楼上下,掌柜伙计诸人,概不知情亦未参与劝诱之事。他日若有纷争纠葛,凭此文为证。”
刁掌柜看罢,细细读了两遍,确定再无漏洞,又叫贾蓉按了手印,才小心翼翼将文书收起,叫伙计捧了一坛子酒来。
贾蓉急忙伸手接过,刚一打开,便有一股酒香扑鼻,倒叫贾蓉先咽了两口唾沫。
“这果真便是那新酒?”
刁掌柜愁眉苦脸道:
“这便是了,我的蓉大爷,你既要了这害物去,可千万提防着些,莫叫人偷喝了,惹出事来。”
贾蓉眼神直勾勾的盯着怀里的酒,点的一桌子菜也不吃,胡乱敷衍几句,急匆匆便回了宁国府。
刁掌柜冷哼两声,将那文书贴身收好,打发店里的大伙计出城去报信,自己仍留在包厢里,拿着筷子,慢条斯理的品尝起美酒佳肴来:
“这么好一桌菜,也没见吃两口,公子哥儿就是浪费......”
贾蓉既得了那新酒,鬼鬼祟祟回了房里,将酒摆在眼前桌案上,眼神变幻莫测,时而咬牙切齿,时而又痛苦的揪头发,正在天人交战之际,外头传来小厮叫喊,称贾珍叫他过去说话。
贾蓉微微一怔,连忙应了,鬼使神差的一把将那酒坛子抱起来,跟着小厮去见贾珍。
贾珍正在书房里作画,见贾蓉进来,先喝骂道:
“没德行的混账种子!一天到晚在外头胡乱厮混,老爷我找你半天,也不见你人影!你既这样忙,老爷我也不见你在外头作出好大的事业来!”
贾蓉唯唯诺诺,不敢吭声。
贾珍过了嘴瘾,方才道:
“今儿晌午太太身子有些不适,许是有些积食,不太克化,你明儿去找两个大夫过来瞧瞧。
你怀里抱的什么东西?”
贾蓉连连点头应下,又忙道:
“回老爷的话,儿子今儿去了民丰楼,这是楼里的新酒,还未及发卖的,外头都没有。
因是儿常去,那掌柜又看在老爷的面子上,方才叫儿子求了一坛,带回来给老爷尝尝。”
贾珍接过来,狐疑得瞧了贾蓉一眼,打开坛子嗅闻,果然酒液清冽,酒香扑鼻,果然是好酒,方才满意得点点头。将那坛子放在桌案上,见贾蓉还站在跟前,眼神直勾勾盯着那酒坛,便呵斥道:
“好个没眼力的蠢东西,还不滚出去!再在这里碍眼,仔细一通好打!”
贾蓉被骂得陡然回了神,额头上又沁出汗来,连忙躬身退出去,回了屋子,只觉得心跳犹如擂鼓,心绪不宁,身上汗如雨下,竟有些踹不过气来,正惶惶不可终日,却又想起文花来。
那个名叫文花的姨娘,与贾蓉不过有几回床笫之欢,虽样貌有几分艳丽,贾蓉其实往日里也并不太将她放在心上,终归一个玩物罢了。
偏偏此时一经想起,竟叫贾蓉像是着了魔一般,虽是连那文花的样貌都有些模糊,贾蓉却喃喃念叨:
“是你害了文花,你把文花沉塘了,你把她杀了,我没错...我没错...我是要替文花报仇...,文花那么好,我要替文花报仇,我要替文花报仇......”
如此念了几遍,贾蓉渐渐安定下来,神情又恢复自然,除了身上一身已被汗水浸透的衣衫,瞧着与昔日里的宁国府小蓉大爷,并无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