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总督这里都没有师父的消息,你说,扬州城里有没有?”
边城一怔,皱眉道:
“自扬州至此,不过一两日路程,沿途贩夫走卒甚多,消息往来迅捷,那位胡总督又是二品的大员,连他都没有消息,扬州只怕也没有。”
林思衡眼神闪了闪,忽然下马,与一处行商买了身旧衣裳穿着,旋即拨转马头,又转身往金陵方向去。
......
金陵城里的繁华热闹,似乎带着些天经地义的意味,并不因近在咫尺的扬州风波而有什么改变。
江南的春风卷起店招,来往的客人在店里四处走动,低声谈笑,即使是讨价还价,也带着金陵富贵的矜持。
薛蝌仍坐在恒舒号里,过去那个沉稳优雅的少年郎,如今也已长成青年的模样了。一身掌柜打扮,正坐在柜台回头盘账,旁边还有一老者,约是六旬左右的年纪,正指着账本上的数字,教给他里头的弯弯绕绕:
“少东家在这里看了这么多年,等闲的手段,也难欺瞒到少东家头上,若论商货经济,迎来送往之事,少东家早都胜过老夫,往后有少东家支撑着,东家便也该放心了。”
老人说起话时,看着薛蝌的眼神十分赞赏,然而薛蝌却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廖掌柜太谬赞了,我哪里是什么少东家,少东家自然该是堂哥。这才几年的光景,我不过才跟着廖掌柜学些皮毛罢了”
廖掌柜只是笑笑,并不回话,薛蝌看看手里的账册,心头越发沉重起来:
自大伯去世后,薛家的生意就一直在走下坡路,大房又搬到京师,去年父亲病逝,生意更遭打击,几家竞争对手蜂拥而上,自己写信给京师求助,却只转回来一万两银子,不过是杯水车薪而已。
好在父亲提拔起来的几个老掌柜还算忠心,跟自己一道咬牙支撑着,虽然被咬下一大块肉去,有些伤筋动骨,好歹还是将恒舒号给保了下来。
然后到底是江河日下,一日差过一日,若再没别的路走,只怕是......
“这个月店里的收入,与去年比起来,又少了一成...知府大人已经收了银子?”
廖掌柜便连忙道:
“收了,少东家放心,知府是贾家的族亲,答应替咱们照看着,不叫人再来滋扰,话也说得客气,少东家有天分,虽眼下一时艰难,来日咱们恒舒号也必然振作。”
薛蝌微微放下心来,叹口气道:
“他收了就好,好歹也该有些作用,我哪里有什么天分,不过尽力二字罢了。
咱们薛家自爷爷那辈之后就没了官位,单只一个皇商的名头,如何能吓得住别人,况且这些年从宫里摊到的份额也越来越少了,要再没有出路......”
廖掌柜听着这话,也跟着愁眉苦脸起来,他算是薛蝌之父留给他的“辅政大臣”,又是打小看着薛蝌长大的,与薛家二房交情深厚。
一老一少正发着愁,忽见得外头进来几位客人,满身风尘,面色疲惫,瞧着倒像是几天没睡觉似的。
“几个客官,要买什么?”
“薛蝌薛掌柜可还在此处,我有事找他。”
薛蝌坐在柜台后头,认真的瞧着那个正与自家伙计交谈的年轻人,虽五六年未见,那人又一身狼狈,穿着普普通通的衣裳,他却仍一眼将就那人给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