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明根本没看清她的动作,只当她要再次弯弓搭箭瞄准自己,寒意从心底蔓延开去,直到四肢百骸都跟着战栗。
谢清明再也顾不得脸面名声,惨叫一声,转头就跑。
破风之声飒飒而来,先是“嗖”的一声,然后是“啊”的一声,谢清明踉跄着停下脚步,趔趄许久方才稳住身子。
黑色官靴的鞋尖前,赫然竖着一支没土半截的游光之箭,颤颤巍巍的白羽摇曳着,像是在嘲笑谢清明的胆气。
谢清明不敢回头,但腿已彻底软了,不敢再迈动半步。
百里相拈着游光黑漆漆的弓身,弯如满弦之月,百里相微微眯起双眼,三根羽箭的箭头再次瞄准了谢清明的后颈。
谢清明只觉寒意从脚底向上传,他缓慢回身,涨红了脸看向百里相。
“放人!”百里相面容冷然,并不见半分愠怒之色,仿佛在发什么理所当然的号令。
谢清明的嘴唇蠕动了下。
百里相冷声倒数:“三、二、一…”
谢清明眼见着游光之箭即将脱弦而出,再也扛不住这天大的压力,竟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带着哭腔哀求道:“百里姑奶奶,我的祖宗啊,莫说这账目您能平掉了,就是您老人家平不掉,小的也要想发设法地替您平掉,权当孝敬百里奶奶了。”
除妖司和伏魔司的白役们本就是奉命行事,都知百里相厉害,不会放任他们随便拿人,心底都盼着看谢清明的笑话。
此刻见谢清明不顾自己膝下那三两黄金,几乎痛哭流涕般地跪下求百里相,白役们也全都忍着笑意,老老实实地将百里棠姐弟俩和祁风放了。
百里棠始终牢牢抓着幼弟的左手,此刻见百里相威风至极,心中钦佩不已,小脸激动得通红,攥紧了小拳头看着百里相,为她暗暗鼓劲。
祁风却是叹了口气,不知是喜是悲。
她向来是个恣意的性子,只是树敌如此之多,也不知日后该当如何…
百里相收起游光,负在身后,没回头便知祁风已走了过来,静静地立在她身后。
百里相没有回头看祁风,祁风却将全部心思和目光都放在百里相身上,一瞬也不曾看向此刻分外狼狈可笑的谢清明。
百里相再次温婉一笑,“谢清明,我这个人不喜欢欠账,说好了三个月以后清账,便是三个月之后清账。三个月之后,我们陪都除妖司见。现在,带着你的这群虾兵蟹将,通通给我滚!”
话到末尾,百里相的语气带了点狠意。
谢清明的两个顶顶忠心耿耿的手下,匆忙赶了过去,将他从地上扯起,然后一左一右夹起他的胳膊,几乎是挟持着他,向村外奔走而出。
而他们的身后,跟着一连串软脚虾般的两司差人和白役。
百里相望着银丝的山纹水纹,隐没在一片宝蓝色翻飞的衣衫中,方才回头,深深地看着祁风。
祁风低头不敢看她,面上再次浮起丝丝红意。
百里相声音坚定:“祁风,我们即刻启程去昭阳城。献祭一事,过于蹊跷。我定要将此事的背后隐情,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