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如意阁的后院开了小宴。
荤素冷热,十八菜一汤,鲜嫩的时蔬,点缀着几颗红艳的枸杞,咕嘟咕嘟冒着泡的老火靓汤,散发着阵阵诱人的香气。
此外,还有泛着油光的红烧肘子,色如翡翠的丝瓜酿肉,红辣辣的爆炒小牛肉,炖得软烂入味的豉汁凤爪…
而硕大的红木桌子上,还摆了四个小巧的酒盅和一瓶上好的杜康酒。
不消说,从红木桌子到酒菜,都是侯府出品。
百里相心中暗忖,宋莫浔这几日,怕不是要把侯府给搬空了。从人到物,没有他宋莫浔不往外拿的,也不知宋慕青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百里相、祁风、宋莫浔、顾若云四人,施施然落了座。
宋莫浔第一个举起酒杯,祝道:“今日开张,虽有少许坎坷,可总体而言,还是大吉大利的开门红的。我们今日少说也赚了足有千两白银,离祁公子和百里姑娘,还清我爹的账,是不远了,不远了…”
百里相和祁风客客气气地谢过宋莫浔,又说了好一通客套话,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正是酒酣饭饱之时,话头绕到了顾若云身上。
顾若云喝得微酣,脸上泛着诱人的粉红色,双眼迷离,话也是说得磕磕绊绊的:“从前在永安京,我也是穿金戴银,满身绫罗绸缎的顾大小姐,可是在昭阳,你知道她们喊我什么吗?”
顾若云看着宋莫浔,眼睛泛着红意,几欲泪下,盈盈的泪光窝在一双杏眼里,像是一对亮亮的黑色水晶。
宋莫浔觉得自己心中酸痛,顾若云却是径直抓住了他的手,语带哭意地道:“她们说我是野丫头,我爹可是礼部尚书啊,我是最知书达理的,她们居然喊我野丫头…”
被顾若云绵软的小手抓住,宋莫浔只觉得自己心中像是被一股暖流荡过,再无半分酸痛之感。
“若不是大皇子失了势,我们怎会沦落至此…”顾若云又突然松开了宋莫浔的手,戚戚然道:“我爹被发配到那潮热的南疆,那种地方,民智愚钝,疾病多发,我爹可是从没吃过苦的啊,顾家也曾是显赫望族,居然会落个今日这种境况。若不是侯爷好心,和皇上讨了旨,我也要被软禁在永安京那一方小小的庭院里,可怜我的母亲弟弟,居然要受这等苦吗,守着那破砖烂瓦,也不知他们能否吃得饱,穿得暖。”
顾若云抽手之时,宋莫浔下意识地想要去反抓住顾若云的手,手伸到一半,忽然醒悟了过来,又收手回来,只觉心中怅然若失一般空落落的。
顾若云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开心事,痴痴笑道:“永安京满城,只有大皇子是最有能耐的。那日祭火未能点燃,一定不是他的错。”
祁风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可也并未出声附和。
百里相见状,瞟了一眼顾若云,又瞟了一眼祁风,眼中有道微光一闪而过。
“大皇子虽然被囚禁在芜宫中不得外出,可永安京的第一美男子,除了大皇子,便再无他人。丰神俊朗,潇洒飘逸,君子如玉,大皇子便如那清风明月般令人倾服。”
说到此处,顾若云忽然又满饮了一杯酒。
“我同大皇子可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我幼时就经常进宫和大皇子一同玩耍,我一直记着大皇子,我想,大皇子也一定忘不了我。”顾若云忽然羞答答的,少女心事,一览无余。
“我以后是一定要嫁给大皇子的,虽然我现下的出身不好,定与正妃之位无缘,可就算是为个侧妃,我也心甘情愿。”顾若云举起空杯,大声道:“我,顾、若、云,平生最佩服有本事的人!而大皇子,就是我见过的最有本事的人!”
“我一定要嫁给大皇子,等皇上开恩,放大皇子出芜宫之日,我们一定要秉烛夜谈,互诉衷肠…”顾若云呢喃着,倒在了桌上,嘴里含糊不清地反复念着“大皇子”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