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明扪心自问,自己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
可他没想到,他还在苦思冥想对付百里相的法子,便见到堂下立着红衣烈烈的百里相,睁着一双冷漠的眼睛,讥笑地望向他。
“谢大人,别来无恙。”百里相说这话的时候,既不作揖,也不拱手,分明是不把谢清明放在眼里。
谢清明不由再次想起上次在百里村时,自己是如何从这个死丫头手下狼狈逃窜的。
念及此处,谢清明心头火起,吩咐左右:“去把账本拿来,我要最新的。”
尾音很重,放在‘最新’二字上。
左右很快便明白,拿,要拿那本假账,而不是那本真账。
谢清明看着红袖纷飞的百里相,端详了片刻她的样貌,如此美的一张脸,偏偏是个油盐不进、肆意妄为的死丫头。
再看那个祁风,明明只穿了身半新不旧的青布衣裳,脊背却挺得笔直,颇有几分文人风骨。
谢清明在心里啐道,呸,这两个惺惺作态的样子,给谁看的?!
“大人,账本拿来了。”左右很快就将账本送了上来。
谢清明装模作样地翻看了半晌账本,“三年旧账,按复利制计算,现下你们共欠我两千五百三十二两银、三百五十二文。看在你们如意阁生意不好做的份上,我便做件好事,抹去零头,只需还我两千五百两银即可。”
百里相只知谈判要按规矩来,可从来不知那些数字是如何扒拉算盘算出来的,刚要点头应好,祁风却拉住了她的袖子,轻轻摇了摇头。
祁风道:“谢大人,我们欠了你多少,便是多少,无需抹零。”
谢清明心头一喜,这岂不是进账更多了?
“只是,这复利是几分利,本金是多少,当时讲定的契约在何处,我们都要一一对过,方好给钱。若是不明不白地就将钱给出去,日后想起,若是吃了亏,也说不清楚。毕竟大人也说了,如意阁的生意不好做,看着气派,赚到口袋里的却是几乎没有。”
谢清明心中暗骂,一个百里相已经够烦的了,没想到还来了个祁风,比百里相那个死丫头还难缠。
谢清明一瞪眼,开始耍起官威,“如意阁的生意不好做?你们有侯府帮衬,日日生意兴隆,说的是哪门子的话?更何况户部查封了金光阁,责令张逢应停顿整治,你们连唯一的竞争对手都没了,怎么可能会生意不好做?若是到了年底交税之时,你们的账目对不上,看你们免不了一通牢狱之灾!”
祁风微微一笑,道:“谢大人这是做什么?何必转移话题呢?我们不过是想知道当初赊账,到底赊了多少本金,复利算的又是几分利,谢大人说了这一通有的没的,倒是叫我都糊涂了。”
谢清明看了看祁风那淡定自若的样子,又看了看百里相那隐隐带有杀气的双眸,颓然向后一倒,陷入了松软的羊毛毡中。
“待我看看。”谢清明翻了半天,也想不起来那个原本的数字究竟是什么,毕竟他手里的这本是假账,究竟是怎么算的,只有账房先生才知道。
“你们,”谢清明翻了翻眼皮,再次吩咐左右:“去把那本旧账本找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