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北,绣坊一条街。
祁风拧紧双眉,将店中陈设上上下下地扫视了个遍,最后看着店家那张惶然不知所措的苦瓜脸,长叹一口气。
百里相闲适地斜倚在柜台上,看着账房先生拨动着算盘珠子算账。
“你这儿算错了。”百里相突然伸出食指,朝着账本上一处很明显的纰漏点了点。
那账房先生额前滚落一滴虚汗,险些落在账本上,染污墨迹。
账房先生匆忙伸手去擦,不防对上了百里相那冷如冰泉的双眼,账房先生忙又低头,再去算账,手指微颤。
店家跟在祁风身后,看着他左右踱步,东看西看,却一句话也不说,不明就里却也只得等待。
“掌柜的贵姓?”祁风终于开口问道。
“免贵姓李。”
“李掌柜…”祁风拖了个很长的尾音,直到李掌柜提心吊胆、如芒在背之际,祁风方才继续道:“你这店里的工艺,委实是不行。”
此话甫一出口,李掌柜就像是被戳到了痛处,跳脚道:“祁公子懂绣工吗?便大放厥词!本店绣娘均出自湖州,最是正宗。”
祁风打断了他的话,“我听闻湖州绣艺,以双针缝针见长。可你这绣法,分明就是平针。平针又称平金绣法,藏针尾线不露底,可在刻画花鸟虫鱼之灵动上,终失了几分细腻。”
李掌柜的额前,也滚落一滴虚汗,他伸手拭去那滴汗,心中也有些发虚。
“李掌柜,你店里的这些绣娘,究竟是来自湖州,还是来自以平金绣出名的吴州,恐怕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吧。”
李掌柜抹去脸上冷汗,干脆问道:“祁公子,你这趟来,究竟想要什么?”
“不要什么,只希望李掌柜给我个面子。”
“昭阳城内,谁不知现如今就数如意阁的两位东家最是春风得意。谁不敢卖祁公子个面子呢?祁公子所言,恕在下实在是不懂。”
祁风笑里仿佛藏着刀,“那李掌柜为何不能和如意阁做生意,接下这批锦囊?”
李掌柜再次擦了擦脸上的虚汗,“不是不能,实在是不敢。公子也知道前些日子,我店里的绣娘都被一位永安京的大人物预定了。那位大人物没发话我可不可以继续接单,我这里也不敢轻易动作啊。”
“我若是说,我们这次带来的单子,也是永安京的大人物要求的呢。”
一直偷听祁风和李掌柜动静的账房先生,突然停下了手中动作,竖起了耳朵。
祁风勾唇,目光中带着威胁之意,“我若是说,我们一直都是为他办事的呢。”
李掌柜更加瑟缩了,“小的听不懂祁公子的意思。”
“给你们下单子的大人物在永安京炙手可热不假,可花无百日红,我也听说,圣上近来,对他颇多不满。”
李掌柜转了转眼珠,心中盘算着,能称得上永安京的大人物,不是二皇子,便是大皇子。高得过这二位的,便也只有圣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