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启在隔壁坐卧难安了一阵，随后起身在屋内踱步，踱了一阵，终于暗自下定了决心。

百里相从窗棂出去，攀着墙壁一跃到了屋脊之上，她要去玉城后的束山，运功疗伤。

玉城是沿途回京之路上，唯一灵力充沛之地。难得的机会，百里相不肯错过。

沐浴在夕光之中，百里相静静吐纳灵息，她在等待夕光和月华交替的那一瞬。

夕光如血，百里相的面庞都像是被镀上了一层金光，神圣不可侵犯。

忽然，她心有所感似的睁开眼，便见到满面忐忑的江风启，正静静立在她面前，定定地看着她。

百里相看着他笑了笑，那笑容却很浅，透着疏离。

“大殿下也来了？”明明是个问句，可问话之人分明是不期盼得到回答的。

百里相心知今日是无法继续了，她拢手收印，起身站起，安静地看着江风启，眼中无嗔无喜。

江风启的心中七上八下，看着百里相不知该如何开口。一阵清风拂面，他的鼻端传来一阵女子沐浴过后的清香。

江风启心中一跳，怕得厉害，期期艾艾开口道：“百里……”

“找我有事？”百里相扬眉问道，那表情就像是看向一个不能更生疏的陌生人。

“回京后，你有什么打算？” 这分明就像是逼问，话一出口，江风启就悔得厉害。

百里相嗤笑一声，道：“下官要谢过殿下施恩，带我回京疗伤。至于打算，不劳殿下费心，待我伤好，我自会离京云游四方，殿下有生之年，不会再踏入京城一步。”

江风启的心底一阵刺痛，眼中愁色浓得几乎化不开，他只觉自己胸中有千万句话要讲，可一时之间，却不知如何开口。

一时无言。

沉默片刻后，百里相冷声问道：“殿下既然已有了答案，便请回吧，不要耽误我修炼。”

漫天夕光为江风启也镀了层朦胧的金边，更衬得他俊美非凡，如血的夕阳却在此刻坠下，月华倾斜，笼住了他的身形。

点点微弱的星光映入了江风启的眼底，像是潋滟的湖，可此刻那湖的湖底波澜迭起。

江风启目光哀戚，似在恳求：“我们一同拜过婆娑花下月，早已算成亲，你还赠过我定情信物，你却想赖账？”

百里相沉思。

婆娑花下月？

哦，是了，那是前不久花朝灯会的事情。原来大燕还有这习俗？一起拜过婆娑花下月，就算成亲？

只是这些繁文缛节是束缚不住她的。

“我不是大燕人士，自然不算数。至于定情信物，你是指十年前我送给你的那个护身符吧。我早已在金天山上，把所有护身符都用了，现下什么信物都没有，大殿下可以将此事忘记了。”

江风启低头一瞬，然后再抬头时，声音激动：“百里……我不是刻意躲避你，只是我还在想此事到底该如何解决，我还没想好……”

百里相明白这是他为自己拖延时间的托辞，有些不屑，却听江风启继续道：

“我有两个想法。一个是回京之后，便封住除妖伏魔两司全司之人的嘴。流光传回线报，父皇召见两司中人，无人应召，现下京中无人知晓金天山发生之事。反正谢清明和严裕已经死在了金天山上，死无对证。江易寒又已失踪，就算他日后回京参你的本，无凭无据的话，大家只会以为他是疯了。”

百里相微微动容。

“另一个办法却是会委屈你，那便是回京之后，我对外宣扬，你在金天山一战中受了重伤，不治身亡。你先假死，我再想办法让你借别人的身份回京。这个办法实在是太委屈你，我不忍心。”

江风启不敢再看百里相表情，低头痛苦道：“暗影虽然已死，可流光定已将消息传回了永安京。母后和舅舅定然已经知道你的事情，我不知他们会如何反应，是以，这几日并不敢将我心中所想，说与你听。”

江风启抬头，定定看向百里相，声音颤抖：“百里，我什么都不怕，我只怕你会不要我，你会像十年前那样救我一命，然后就抛下我不管。百里……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好不好……不要抛下我不管。”

百里相的表情却十分精彩，她有点啼笑皆非地问道：“所以，你真的认为，我也是个妖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