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从妹妹出生那一刻起，他便觉自己一直深陷的梦境，蓦地变得清明起来。

他听到妹妹的哭声。

不像几个弟弟和曜儿小时候那般，洪亮刺耳，像是要穿透耳膜般，直听的让人头大。

妹妹的哭声是那种温柔的，软软绵绵，糯糯的。

听到她哭，只会让人感觉心都要碎了，化了。

就想快点将她抱进怀里，轻声哄着。

与妹妹哭声一道而来的，是疾风骤雨。

大雨倾盆而下。

他闻到久违的泥土气息。

听到雨声中家人的欢呼。

不，好似全村都沸腾起来。

接着，爹爹带着周大夫进来。

还有三弟。

三弟跟孩童般问着大夫，扎不扎针。

被大夫哄孩子般应付过去。

检查完就没了下文。

他知道，这是大夫束手无策的无奈。

他很想哭。

三弟那么聪明，那么会读书。

他是这镇上最小的童生。

自小最爱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跟自己讲，对于书上哪段内容又有了新的见解。

每每去书院送东西给他，书院的学子们对自己都很是有礼。

就连夫子都忍不住夸了又夸。

作为大哥，他骄傲又自豪。

可是，为何会这样？

他心里很疼，眼睛很酸，但没有眼泪可以流出来。

接着，他感受到一只手搭在自己腕间。

把完脉，在爹和婉儿的期盼下，大夫只说自己脉象稳定。

对于自己何时能够醒来，他也说不好。

说实话，这一刻，他甚至有点儿躺等打脸周大夫的报复心理。

听他们说，自己已经瘫了近两年时光。

可自己如今脑子已经愈发清明。

不正代表他即将醒来了吗？

说不得到时自己练练，还能如以前一般能跑能跳了呢！

之后这两日，大雨没日没夜地下着。

他数着家里饭食的次数，计算着天数。

希望自己能够在妹妹洗三那日醒过来。

他想看到妹妹，想看到家里所有人。

也想抱抱妹妹，抱抱儿子，抱抱妻子。

婉儿日日为自己擦洗、翻身、按摩。

这两日，他感知也更加明显。

心内止不住地愧疚，甚至还有些羞耻。

但更多的还是心疼。

一想到她这一年多该是如何熬过来的，这心口便疼的厉害。

心疼，他能感觉到疼。

他还有救。

还是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打脸周大夫。

待来到妹妹洗三这日，一早雨停云歇。

雨后空气清新无比。

一早喜鹊便在院内的树上‘叽叽喳喳’叫着。

他听到爹爹和弟弟们上了山。

雨后山路难行，他很是担心，但他动不了。

村民也结伴去山下找蘑菇、挖野菜，路过家门口时，说笑声阵阵传来。

三弟带三个小子去采蘑菇了。

婉儿在厨房叮呤咣啷忙活，他又闻到好闻的烟火气息。

娘亲来看自己，并没有带妹妹。

他有些小失落。

但娘亲温柔地帮自己将头发梳顺，一边告诉自己终于有了妹妹。

妹妹可爱、乖巧又漂亮！

他开心地想笑。

想说，他其实听到了的。

妹妹连哭声都是可爱乖巧的。

他想说让娘好好坐月子，不要乱走动。

心里止不住地描绘着妹妹那可爱模样。